道士接著說：

「別，就在棺材里找她貼身之物。」

忍著惡心，我在滿是血的棺材里撈了幾回。

找到一把梳子、一面鏡子。

和他重回地面，燈光下我才看清他的模樣。

雖然大一些，但正是那江月的兒子！

現在誰都不敢信了，我往后退了退。

「你到底是誰，怎麼和那熊孩子長得一模一樣？」

道士扯開胸口衣服，一張紙人陷在他心窩。

把他心口燙得皮肉血紅。

他沒停下手里的活，邊做邊說：

「我沒時間解釋，你也別無選擇。這是金剛陣，子時一過地陰上行，把它找出來就好。」

說話間，他往地上豎著插一圈銅錢，陣中心擺上鏡子和梳子。

他說得對，我確實別無選擇。

想起那幻境，或許對他有用，我毫無保留地說出。

他眉頭一皺，喃喃自語：

「因果不除，尸怨不化。」

然后咬破手指，畫出兩張血符蓋上大印，收在懷里。

接著搖響手中黃銅鈴鐺，口中振振有詞：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兇穢消散，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令下，地面銅錢齊齊響動。

月光下，整棟房子向外散發汩汩黑霧，十分駭人。

而我的尸斑也開始消散，黑霧最后凝成一團，浮在那鏡子和梳子上。

我長舒一口氣，太好了。

「砰！」

突然鏡子和梳子同時碎裂，霧氣霎時全進地磚。

所有銅錢掉落一地，道士一口鮮血噴出。

這是……陣破了？

我嚇得額頭全是汗：「大師接下來怎麼辦？」

他跌坐在地上，十分虛弱，示意我身后。

扭頭一看，那血尸不知何時鉆出來，頭上蓋著紅蓋頭，還牽著個慘白的小男孩。

他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完了。

19

「啊～」

叫聲是血尸母子發出。

我回頭一看，那兩張符已牢牢地貼在他們身后，動彈不得。

原來道士是裝的。

只見他圍著那小男孩開始念咒，然后往他口中塞入一串銅錢。

男孩化成一縷白煙，不肯離去。

繞血尸三圈，直到它背后符咒瞬間染成灰燼掉落。

沒了符咒壓制，血尸卻立著沒動，不再滴血。

道士開口：「我方才喚出這一方生靈，并無你丈夫。」

他頓了頓，語氣悲憫：

「這百年來, 其實根本沒有長生的魂魄。那些回憶，全是你自己的。」

她不置可否，幽幽回道：「謝謝你幫我孩兒超度，我只有最后一個愿望。」

她穿過道士, 慢慢走向我。

我嚇地往后退, 道士眼神示意我不要動。

「可以抱我一下嗎？」

道士用口型對我說：「答應她, 送她走。」

我憋著氣，輕輕抱住她。

懷里的她，低聲訴說：

「長生，你知道嗎？孩兒總哭著對我說，死的那時好痛好痛。他讓我去找你。有你在，就沒人再欺負我們母子。可我又能去哪里找你呢, 只好再造一個你。我知道這一切是錯的，可是長生，我真的好想你。」

眼前視線開始模糊，那份心酸隱隱攪動。

我應下：「婉娘，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你們。孩兒已經走了，你也安息吧。」

「嗯……」

她在我懷中漸漸虛空，只余一團淡淡血霧。

夜風一起，無影無蹤。

只留我悵然若失。

20.道士番外

躲到這里，總算清靜了些。

真的很煩，那年輕人這幾天總纏著我問前因后果。

我怎麼可能告訴他, 這實在太丟臉了。

修道七十二年退煞無數, 這是我遇過最邪門的異尸。

第一回就被奪了生魂，退成小男孩，險些做了它兒子的肉身替。

好不容易化符自救, 變回真身。

才發現已經中了它的幻咒, 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沒辦法, 我只好找它算賬, 結果是那年輕人開門。

只是開門那刻，我就被一紙人印身, 還好跑得快。

本來我都打算放棄，回山清修。

可當那年輕人說出墳里一切時，我掐指一算。

凌晨申時一到, 血尸成三，死的人就不止那條街了。

也罷，誰讓我身在道中。

那一晚本以為會同歸于盡, 可出奇順利。

一切都沒變，只有一樣變了。

「你的生辰是多少？」我問。

「聽我媽說, 是重陽節上午十點的。」

果然, 九九重陽節, 九為極數。這一天出生的人本就陽氣重。

同時他生于巳時，陽極無量。

面上地閣方圓，耳大而豐。

這麼好的苗子若修道, 成就必遠遠在我之上，能成一代名家。

可惜沒有打小調教，現在看去一身平庸之氣。

我猶豫再三，還是給他留下：

「若有機緣, 到慈眉山找我。或許你我都能不同。」

重陽節這天，那個熟悉的身影推門而入。

「師父！」

這輩子從沒這麼高興過，山門后繼有人了。

備案號:YXXBaL5jagZ6qRIEGJ6xWcpv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