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婷，你們到底要干嗎？」

然而，無論我怎麼哀求，她都不說話了。

不一會兒，聽到嬤嬤在下面喚她，她便起身出去了。

關門前對我回眸一笑：「你爸微信上問你最近怎樣，我幫你說了勿念了。」

隨著門上鎖的聲音響起，我攢著好久的勁兒終于上來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窗前。

外面漆黑一片，已是夜晚。

陰天，不見月亮，幽暗的路邊，兩側掛滿了紅色的紙燈籠，閃著妖艷鬼魅的光芒。

它們形成一排，在黑暗里像是引魂的燈，終點是楊府。

果然，這整村的人都是一伙的！

我望向村口的方向，奢望著那里馬上出現一輛亮著紅藍光芒的警車。

可惜，那里黑漆漆的。

驚恐與絕望將我團團地包圍。

當柳婷回來時，看我站在窗邊，很驚訝地問：「你要跳樓嗎？」

我才 22 歲，昨天還過著舒適散漫的校園生活，誰他媽會想跳！

我憤怒地望著她：「為什麼？」

她也就是笑笑。

那副風清云淡的表情讓我怒火中燒，我向她沖去，嬤嬤上前攔住了我。

老家伙很有勁兒，雙手箍住我的手臂，我便動彈不得，她對柳婷說：「再喂點兒茶水。」

她們把我扶到床邊灌了茶水后，我又昏沉起來，雙腿發軟。

在遠處，隱約地響起了鼓鑼聲及嗩吶聲，仿若催魂。

迎親隊來了。

嬤嬤趕緊下樓去了。

柳婷一邊為我整理儀容，一邊說：「我小時候便和他定了親，我還挺歡喜來著，誰想到他這麼短命，大學沒讀完就肺癌死了。」

她講一會兒停一會兒，又抹抹淚。

這地方的人極迷信風水，大至動土入宅，小至村口的一棵樹苗，都要算個究竟，何況是會影響后代昌盛的孤墳。

她自知無法逃離，便答應了那個學長，破了瓜，如此一來，這些人，不會要她這樣的祭品了。

她嗤笑道：「那姓劉的還以為他追到我了。」

我問她：「你爸媽呢？」

她忍不住笑了：「你以為這別墅怎麼來的？你以為我平常用的錢怎麼來的？」

「那你逃啊，報警啊，你他媽把我騙過來干嘛！」

她坐回鏡前補妝，不說話了。

嗩吶聲越來越響，來到了樓下，刺耳的聲音讓我頭疼欲裂。

嬤嬤上來，把大紅蓋頭披在我頭上，我掙扎著想要扯去，卻怎樣也使不上勁兒。

蓋上紅布后，我喪失了視野，入目皆是一片血紅。

她們架著我的手臂出門，下樓梯時，柳婷軟聲道：「雪兒，我們下樓了，你小心點，別扭到腳了。」

你可真他媽體貼，我要被冥婚了，你還叫我小心別扭傷腳。

12

她們把我塞進轎里，見我依然扭動不停，便拿繩子把我捆了。

我大喊「救命」，發出的卻是微弱的聲響，被淹沒在喧鬧的鑼聲中。

「起——轎！」

一路搖搖晃晃，把我晃得嘔吐了出來，一攤污液從嫁衣衣擺流下。

頭腦竟意外地清醒了些。

隱約中，還聽見了馬蹄聲。

行至楊府，我被解開繩索，拖了出來。

紅蓋被風掀起，赫然見到停在我前面的是一匹高大的赤馬，馬背上坐著一個紙扎的人。

我掙扎著后退，但一左一右兩人夾住了我往前走。

我拼命地晃動腦袋，終于把那該死的紅蓋頭晃出了一角。

入眼處，那些敲鑼打鼓的身著黑衣，臉上蓋著層厚厚的粉白，臉頰印著圓腮紅。

他們興高采烈地鼓舞，往空中扔著花紅紙錢。

入了大門，兩側站滿了賓客，皆是穿著側襟的唐裝。

我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小孩子，戴著瓜皮帽，跟著大人興高采烈地鼓掌。

走廊兩側掛滿燈籠，他們站立著，如鬼影幢幢。

竟然有這麼多人！

我開始絕望，大山深處的熱鬧，竟是以我性命為代價的喜慶。

我被一路拖著來到大廳，過門檻時，紅繡鞋被我掙脫掉了，柳婷跑回去撿起，又細心地為我穿上。

我甩著腳，踢到了她臉上，她也毫不在意。

大廳中，太師椅上坐著楊父與那個小媳婦。

楊父滿臉笑意地望著我，那種溫和讓我寒毛聳立。

人群忽然更熱鬧起來，幾個小孩的聲音歡呼：「新郎出來嘍！」

大廳左側，楊思文被兩個人挽著出來了。

一身鮮紅的狀元服，胸佩大紅花。

他的頭古怪地仰著，露出了暗灰色的脖子。

他的眼睛緊閉，雙手垂搭下來，兩只腳的腳尖拖著地。

他媽的，果然是死人！

而且怕是死好幾天了，連尸僵都消失了。

隨著他們靠近，一股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檀香中混雜著尸臭，讓我惡心得再次吐了起來。

「一拜天地！」

她們把我與死人扭轉，面向廳門，按著我的頭往下壓。

「二拜高堂！」

他們把我按著跪在地上，朝著席上的楊父與女子磕頭。

我搖著頭，眼淚橫流。

「夫妻對拜！」

我拼命地把頭往后仰去，他們使勁兒地把我的頭往下壓，我甚至能聽到脖子處發出了「咯吱」聲。

楊父站了起來，朝著眾人拱手作揖：「今日我兒新婚大喜，眾親不醉無歸。」

又是滿堂喝彩聲。

這群瘋子！

我在人群中搜索柳婷的身影。

很奇怪是吧，明明就是她把我騙來這里的，但我依然還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