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兒呢？你們看見紅兒沒有？」

我看見爹娘同時皺眉，我爹更是發起了火：

「別跟我提她！晦氣！」

我怔了一下，一時間沒理解到他的意思。

又問：「爹，你是不是知道紅兒在哪？」

我爹聽了，表情不耐，直接起身把我推出門外，嘴里還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快滾吧，成天瘋瘋癲癲的，跑來問一個死人在哪里。

「她在村北的樹林里，你自己去找吧！」

村北的林子……

我記得李三叔家的閨女，張大家的媳婦，還有好幾個不認識的姑娘……

她們都是在第一次借喜后吊死在了那片樹林里。

難道紅兒也……

我不敢再想，拔腿就往村北方向跑。

一路上，村民都在躲著我。

我還聽到有人指著我說：

「你看，瘋子。」

7

他們喊我瘋子。

我笑呵呵的，不甚在意。

擋下不遠處的小孩扔來的石頭后。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咧起嘴角笑起來。

眼前的陳紅身著紅裙，畫著出嫁時的紅妝，朝我彎了眉眼。

還記得那天我跑到村北，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個紅色身影吊在樹上。

我慌忙上前將人放下，撥開長發后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是陳紅。

她面無血色地躺在我懷里，眼睛緊閉，額頭上有一個巨大的洞。

我摸上她肌膚，被冷得打了一個哆嗦。

「紅兒！！！」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低聲喊著她的名字。

一直到后來我喘不過氣，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看見陳紅在我身旁，正溫柔地看著我。

心中大石終于落下，我又哭又笑。

她伸手給我抹眼淚，冰涼粗糙的觸覺讓我確信了她還活著。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喜村里，只有我看得見陳紅。

這樣也好。

他們看不見陳紅，就不會欺負她了。

但，有些人的存在，會令陳紅不高興。

我常常看見她一直盯著那些欺負過她的人。

面上不顯，眼里的怨恨卻快要滿溢而出。

我和陳紅青梅竹馬，她什麼想法，我都一清二楚。

所以我知道，她想殺了他們。

我也知道，她會殺了他們。

8

比如今日。

我正坐在路邊，和陳紅說著話。

隔壁家的曹大爺從遠處跑來，對著我大聲喊：

「大壯！大壯！你爹娘出事了！快回家吧！」

我轉頭看過去，沒反應過來。

曹大爺一把將我拉起來，推著我往回走：

「傻愣著干嗎！瘋了也不能把爹娘忘了吧！」

我走了兩步，回頭喊陳紅跟上：

「紅兒，快過來。」

陳紅嘴角上揚，笑意不明，很快就跟上了我的腳步。

曹大爺在一旁搖頭嘆氣：

「造孽啊，好好的一家人，死剩個瘋子。」

回到家里時，門口已經圍滿了人。

有人看見我走過來，便大聲嚷嚷：

「喂，瘋子回來了，讓開些。」

那些人讓出了位置，我拉著陳紅上前，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爹娘。

他們臉色青紫，嘴角掛著白沫，桌上的飯菜灑落了一半到地上。

我應該要傷心的。

可我只是愣愣地看著爹娘的尸體，心里一片平靜。

身邊的人以為我是傷心過度，拍了拍我肩頭：

「喂，你沒事吧？」

但我沒有聽清他的詢問。

因為，陳紅在我身邊說了一句話。

「死了好啊。

「借喜那天，碰過我的，可不止是村長家那群畜生。」

我怔怔看向她。

陳紅的眼睛漸漸布滿了血絲，就連眼角都開始流下血淚來：

「你娘把我騙進了他們房間，你知道她關上房門前說了什麼嗎？

「她說，她收了村南那個姓石的老鰥夫一筆錢，那老頭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想死前嘗嘗小姑娘的味道。

「我問那老鰥夫給了他們多少，他說他只花了五十塊錢。

「在他們眼里，我只是個價值五十塊的東西。

「你告訴我，他們該不該死？」

我先是感到不可思議，隨后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極度的憤怒讓我失去了理智。

我操起手邊的椅子高高舉起，往地上的尸體狠狠砸去。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

在我拿起第二把椅子的時候，村民們才反應過來，紛紛上前把我摁倒在地。

我一時間動彈不得，只能嘶吼著發泄怒火。

我不明白。

我捧在心尖上寵的姑娘。

這麼一個善良溫柔的女孩。

為什麼要遭受這麼多的惡意？

當時的她，該有多絕望。

9

鬧了一場后，我被關押進了一間小黑屋里。

成了殺害父母的第一嫌疑犯。

如今村子里有兩種說法。

有的人說我是兇手，也有的人說我是無辜的。

畢竟一個瘋子，根本沒有作案動機。

何況，死的還是他的爹娘。

村長帶頭調查了兩日后，就把我放了出來。

然后對外宣稱，他們查清楚了我爹娘的死因。

說是王洪家的王大娘，家中鬧老鼠，在屋子附近放了些摻了老鼠藥的玉米粒，我娘路過因為貪心，撿了回家導致誤食中毒死亡。

所有人都唏噓不已，覺得我娘是因小失大，連這點小便宜都要貪。

他們匆匆葬了我爹娘，連一個體面的葬禮都沒辦。

我呆坐在冷清的屋前，恍然想起他們死的那天清晨，我和陳紅路過王大娘家時，陳紅突然蹲下身，撿起了一顆黑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