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年前的時候，那時的王二家已經靠著養殖做生意發了筆財，成了村里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王二當時青春年少，卻出落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

而王二媳婦兒，當時正值青蔥年華，十五六歲的年紀，出落得那叫一個水靈兒。蔥段似的手指、櫻桃似的紅潤小嘴兒，還有那裊娜的身姿，勾得王二是茶不思飯不想。

這王二媳婦兒，是陰陽先生收養來的。講好聽些，是收養。其實，就是將這女孩兒當成了自己的童養媳，就等著長大這一天。

這陰陽先生的計謀都快得逞了，誰知這王二出來橫插一腳，仗著自己是村里的大戶，硬是要跟這陰陽先生娶了女孩兒。

王二他爹眼見兒子看上了這女孩兒，那肯定不能讓兒子吃了虧。當即派家丁去把那女孩兒搶過來成了親。順帶著，打斷了陰陽先生的一條腿。他這條腿，就是那時候瘸了的。

時隔多年，這陰陽先生對王二一家懷恨在心。他知道王二一直鐘情于要個男娃，對媳婦兒生不出兒子心有芥蒂。

所以，這生男娃的陰邪之法，竟也是陰陽先生教給王二的。

這陰陽先生先前，一直在騙我。可真是將我薛貴耍得，團團轉兒。

但我不明白，陰陽先生這一算，不是將王二媳婦兒的生死也置之不理麼？

13

塵封的回憶再次被想起，陳年的傷疤也再次被揭開，王二媳婦兒早已淚流滿面。她看著門口的陰陽先生，眼中卻只有滔天的恨意：

「爹。你收養了我，撫養我長大成人，我打心眼里敬重你。

」

「我懂事后, 聽村里人的閑言碎語，也知道你是把我當童養媳養著。」

「可當時你并沒有對我做什麼, 我也以為你放棄了。」

「可后來我嫁作人婦，你為何還要逼迫我！」

「你教王二這生子之法，再將薛貴也謀劃進去, 為的不就是讓我的孩子死嗎？！」

「你不過就是怕人知道，這是你的孩子！」

宛如平地一聲驚雷，我明白了王二媳婦兒滔天的恨意從何而來。

嫁作人婦，卻被自己心中最敬愛的父親折辱。不僅生生忍受喪子之痛, 也要整日活在擔心與驚懼之中。

這巨大的壓力, 最終將王二媳婦兒折磨得不成人形, 死后怨氣難平，化為厲鬼。而她的孩子，也只能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陰陽先生聽完這一席話，眼神陰毒。他冷哼一聲, 嘶啞的嗓音響起：

「我只怪自己沒在你十三四歲時就下了手！給那王二可乘之機。這孩子不留，也是為了將來你的臉面！」

王二媳婦兒眼角掛著淚, 蒼白的臉上面無表情，仿佛已經看慣了人生疾苦, 變得麻木不仁。

只有一串一串不停下落的淚珠兒, 彰顯著她內心的絕望。

她的聲音輕柔地響起：

「這些都不重要了。你只需要知道,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爹了。」

14

語畢, 她身形飄渺宛如鬼魅，染著豆蔻的鮮紅指甲迅速生長, 直奔門口的陰陽先生而來！

那陰陽先生意識到不對，扭頭就想往門外跑。可王二媳婦兒哪能讓他如愿。她的速度，哪里是一個瘸了腿，走路都要拄著拐杖的老人能比的？

那陰陽先生明顯是有備而來。

他見躲不過, 咬了咬牙，將藏在兜里的黃符一下子貼在了王二媳婦兒的額頭上！

霎時間，局勢翻天覆地。黃符精光大盛，王二媳婦兒凄慘的叫聲響徹天際。

陰陽先生咧開一嘴黃牙，得意地笑著：

「你這丫頭是我養大的。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這時, 另一個王二媳婦兒卻是悄悄繞至陰陽先生身后，可那陰陽先生狡詐多端, 早就提防著身后, 他手中早已準備好的另一只黃符，也貼到了紙扎的王二媳婦兒的身上！

他看著王二媳婦兒痛苦的模樣了, 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你還以為……你……」

他嘶啞的嗓音突然頓住了，是王二媳婦兒的指甲穿透了他的咽喉，將他舉到了空中。

原來，就在紙扎的王二媳婦兒吸引住陰陽先生注意的時候, 那鬼嬰卻悄悄地幫著原先的王二媳婦兒揭下了額上的黃符, 幫助她掙脫了束縛。

那陰陽先生死不瞑目，瞪圓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命喪于此。

而我薛貴，在生命的最后一剎那, 選擇閉上了眼睛，任由尖厲的指甲穿透我的咽喉。

這大概，是我要贖的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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