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哥揪著我的衣領笑罵著：「你這娃娃怎麼聽不懂好賴話呢？誰教你的，整天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沒點眼力勁？」

我裝傻：「我就是想跟著雄哥學一些東西。」

「去！滾一邊玩兒去，你是林總的兒子又怎麼樣？我們對你已經很客氣了，可別耽誤我們的事。」

我故意問他們：「你們有什麼事？」

「我們的事兒多著呢，還一一要和你稟告？我們去找女人，你去嗎？你這個毛都沒長開的小子，懂什麼？」

我還想說話，水泥哥卻揮舞一拳直接砸在我的臉上！把我牙都打掉了一顆。

「快滾啊，我可沒什麼耐心哄娃娃！」

我看雄哥一直在看時間，我知道，這晚他們可能就要找下一個橋奴了！

為了保王彪平安，我奮力掙扎著，即使打不過也去挑釁水泥哥，水泥哥樂了，拿著我練手，狠狠打了幾拳。

「好了好了。」雄哥假惺惺地拉住了他：「別太過分了，教訓一下算了，待會兒林總計較起來可不好。」

「這娃娃平時什麼事都不管，今天怎麼這麼多事，處處故意惹我的火！」

「年輕人火氣大，別理他了，去找根繩子，給他綁起來，快點，利索些，時間不早了，別耽誤正事。」

水泥哥點點頭，找了一根麻繩綁起我，轉頭和雄哥開車走了！

我奮力掙扎著，像條蟲一樣拱著、扭著，好不容易吐掉了嘴里塞著的手套，才得以大聲叫喊，終于叫來了一個工人把我解開！

我害怕極了，抓著工人就問：「王彪呢！王彪去哪兒了？！」

「王彪？」工人搖搖頭：「不知道，剛看他出去了，接了個電話，笑著出去了。」

「誰給他打電話了？」

「聽口氣是雄哥吧！不知道說了什麼，王彪很高興，接著電話就跑出去了。」

說著，我馬不停蹄跑了，幾次顛簸滑倒了，兩個膝蓋被石子磕得血肉模糊，可我還是爬起來接著跑！

10

我麻木地跑著，很快跑到了橋墩施工處。

周圍的蟲鳴聲全部都被我急促的呼吸聲覆蓋了，等我努力鎮定下來，就聽見橋墩上傳來機器的聲音。

水泥機已經啟動了，大量的水泥傾瀉而下，直接蓋在了橋墩上，大概要瀉十五分鐘的水泥，每一分鐘就有幾平方米的水泥傾瀉而下，將橋墩封了頂。

我懵了，拼命大喊著：「王彪！王彪！」

根本沒有王彪的聲音，反倒是水泥哥在機器上沖著我大罵。

「你他媽的，怎麼這麼能折騰呢？又跟來了這里！這黑燈瞎火的，待會兒你在這里受了傷，我是不是還得給你賠命？」

我瘋了一樣沖上前去，下一秒卻撞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竟然是雄哥。

雄哥冷漠地抽著煙，那和藹的表情變得十分陰冷，正在草蔭下吞云吐霧地望著我。

「回去吧，王彪沒在我這里，我剛剛和他打過電話了，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別再干了，回家去。」

我驚愕地看著雄哥，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那幾次談話你都躲在外面偷聽……橋墩的秘密，你知道很多。說實話，不是因為你是林總的兒子，你當時也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去。」

「你都知道？那你不怕我說出去？」

「呵呵。」雄哥笑了：「說出去又對你有什麼好？阿凱啊，你還小，不懂社會，我們和你爸也是綁在同一條線上的螞蚱，誰也逃不掉，而且這種事情要講究證據，你還能找到證據嗎？誰會為了你一句話去拆除這麼大的橋，只為尋找一個真相呢？」

我頓住了，又被狠狠上了一課。

「社會就是如此，現實就是如此，我們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包括這個王彪在內，不是你追著我們，他確實逃不過這一劫。」

雄哥說他們前兩天就調查了王彪, 本來確實是想讓王彪當橋奴的，但是一打聽得知, 王彪的媽前幾天就死了。

王彪說接到了他媽的電話，其實那是他媽臨終前最后一個電話，親戚也瞞著王彪, 沒肯說實話。

雄哥也觸動了，得知王彪的身世，又知道我想保護王彪，就想了一個其他的辦法。

當時去鄉下正好碰上路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瘋子, 那瘋子本性淫邪, 一直在街上欺負婦女兒童, 雄哥得知這個情況，正好和水泥哥把那個男瘋子抓了。

我這才明白：「橋墩封頂了，里面是……那個男瘋子？」

「我不知道。」雄哥神秘一笑，什麼話也沒說得很明確, 只說讓我走，讓我帶王彪回去。

臨走的時候雄哥還和我說了一句：「阿凱啊, 記住我和你說的話，什麼事該說, 什麼事不該說, 這一個隊伍, 一連串人被拴在上面，包括王彪和你在內, 曾經都在工地上待過，誰也脫不了干系, 你應該知道孰輕孰重。」

「再說了，這追究到底也就是個『民間惡俗』惹出來的事兒，以前可常見這種事，不稀奇！」

我聽了這番話, 很久都沒出聲，想了一夜也沒睡著。

第二天我果真看見了王彪，王彪收拾著行李，一個紅水桶，一張竹席墊子，外加一床縫縫補補的破被子, 是他所有的行李。

「阿凱！」王彪傻傻地喊著我，下一秒眼淚就奪眶而出：「我媽……我媽她早死了, 我要回去給她送殯了。

」

我含著淚點點頭, 拉著他的手和他一起踏上了回歸的路程。

「我也和你一起回去。」

王彪粗聲粗氣地哭著，像個小孩子一樣, 一句句真誠的話把我也給惹得嚎啕大哭。

「我爸死得早，我媽也死了，我沒人要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事，以后我罩著你, 明兒年我們回去讀書吧, 到時候你跟著我，我走哪兒你也去哪兒……」

王彪不解地看著我，卻沒有半點疑惑，連一句為什麼都沒問我就點了點頭。

來年夏, 我十七歲一過，又回歸了學校復讀。

這一年，可給我上了一堂刻骨銘心的課。

-完-

備案號:YXXBeLBbPmzZn3t77p3BAsBZ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