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動的心臟立即回歸死寂。

我開始煩躁，為什麼推開門的始終是他們。

壓抑不住的怒火讓我想要殺死他們。

他們扎進我身體的頭發越來越長，徹底和我融為一體，我能夠很好地驅動它們。

我試著驅動它們捆上來人的脖頸，可當我要用力擰下來人的頭顱的時候，就有一個小人在我腦子里叫囂著，「不可以。」

「你不可以那麼做，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才對。」

我不懂她的意思，可我卻本能性地收回了想要殺死他們的頭發。

直到這天, 推開門的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12

來人是一個老和尚。

他看我的眼神, 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后, 用手指輕點上我的額頭。

冰涼的觸感從額頭傳到四肢百骸，霧蒙蒙的腦子頓時恢復了短暫清明。

塵封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涌來。

原來他是傻子找來的啊。

我問老和尚, 傻子去哪兒了。

老和尚說, 傻子撐著最后一個氣找到他后, 就離世了。

我失聲痛哭。

騙子，明明說會來救我的。

老和尚出手，想要幫我脫離苦海。

我卻只求了一個愿望。

我請求他收走我規訓的善良, 收走我腦子里被他們創造的聽話小孩。

老和尚沉默不語，他害怕我變成一個不講人性的怪物。

卻是照做了。

我徹底變成了一個發絲怪物。

木門外，村民們正在舉杯慶祝建立在我痛苦之上的長生, 絲毫不知道死亡正在悄悄逼近。

13

老和尚解開了我腳腕上的鐐銬。

從懷里掏出一個裝豬油的罐子, 我知道那是傻子的骨灰罐。

我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泥地上。

踉蹌著走出困住我的牢籠, 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生疏地走到了家門口。

我嗅到了我媽身上的惡臭味。

恨意迸發，我渾身的頭發開始從每一個毛孔瘋長, 它們爭先恐后地從門縫里涌了進去。

它們就像是我的眼睛，我看到我媽正躺在整潔的床上呼呼大睡。

頭發在我的操縱下窸窣地爬上了床。

真幸福啊，睡得這麼香。

頭發纏繞在我媽身上, 只留一個腦袋，然后, 猛地收緊。

我媽從睡夢中驚醒。

她尖叫一聲，惶恐地看著身上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頭發。

她拼命掙扎, 可無濟于事。

我咧開嘴朝她露出一個甜膩地笑, 輕聲喚她，「媽。」

她驚恐地看著我，就像是在看什麼怪物。

我禁錮住她的手腕和腳腕, 發絲一下一下刮在我媽身上。

每一下都能帶動一個肉片掉下來，濃濃的鐵銹味充斥房間。

我媽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從臉頰滑到下頜。

鮮血順著床合成一條細小的血路。

一個小時過后，我媽徹底沒了聲息，只一具吊著腦袋的架子

我親了親她的臉轉身開門。

村里的人聽到尖叫聲堵在我媽門口, 一打開門, 他們一窩蜂地進來。

他們舉著所謂的武器, 死死對著我, 可他們的雙腿抖如篩糠。

他們戰戰兢兢地看著我, 像是我是來索命的冤魂。

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我歪著腦袋沖他們笑了一下。

他們更害怕了。

原來這些吃著人血饅頭的人也會害怕啊。

發絲動了。

慘叫聲，鮮血四濺聲, 血肉分離聲愉悅地回蕩在屋子里。

有人瘋了似地敲打著大門想要逃跑，一如我曾經無數次想要推開木門逃離深淵。

可是無論怎樣都是徒勞。

直到最后一片血肉從空中飄下，屋子里恢復以往的死寂, 我才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我回到了豬圈里，捧著傻子的骨灰罐來到我們差點就可以逃掉的草地邊。

我帶著傻子大跨步越過那個邊界。

下一刻，我操縱黝黑的發絲化作利刃, 穿透了我的胸膛。

黏稠的血液濺到臉上, 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好像看到了傻子，她笑瞇瞇地對我說著她的名字。

可我怎麼也聽不清。

我伸出手，想要夠到傻子。

只聽到, 「纖纖，快吃，芝麻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