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伯總會用那套老說辭。
「嗐!不就是一副皮囊了麼。哪那麼多講究!」
隨后他又美滋滋,跟大家承諾:
「等我有了新房子,都來喝酒!」
這一刻,不少村民竟都流露出羨慕嫉妒的目光。
只有我,用左眼窺視時,發現了端倪。
我奶一直紫青著臉,嘴中還長了獠牙。
猙獰異常。
像是尸變。
我不懂什麼玄學。
但我知道。
配狗婚,既有違天道,又敗壞人倫。
這場喪事,最終結果,只能是大兇!
7
出殯當夜,我家辦了大席。
在院中,開了八桌。
不僅鄉親們,連礦老板也帶著高人,一同來了。
在我們村,女人沒什麼地位。
所以。
雖然我身體不舒服,但還是喝了一碗鎮痛的湯藥,強忍著下了炕。
忙前跑后,伺候起他們。
就這樣,酒過三巡。
說起正事了。
高人:「大家聽好了,午夜抬棺出發。直接去后山的五壽墳那里。
「那是個好地方,太子爺就埋那里吧。」
一瞬間,院里變得異常安靜。
五壽墳,在我們村,很有講究。
追溯起來,很早很早時,我們村一下出了五位高壽的老人。
近百歲時,他們才先后離世。
也因此,他們一同被葬在后山。
山頂之上,五墳一線。
大家都說,這五座壽星墳,能保佑我們村風調雨順,子孫興旺。
但現在,這個寶坻,竟也要被一條狗霸占。
村民們都沉下臉。
我爸和大伯尷尬到,只知道嘿嘿干笑。
「這、這,老總……」我爸欲言又止。
但礦老板蹺著二郎腿,不以為意地吐了個煙圈:
「不就是把那五個衰墳挪走,再把我兒葬在那里麼。
「就這點屁事,啰嗦個什麼。
「怎麼?你們是不想掙錢,不在我礦上干了吧?」
他一瞪眼,啪地拍了桌子。
鄉親們都低下了頭。
而我爸和大伯,又立刻連連賠笑。
我爸:「沒問題,就這麼定了!」
8
高人繼續安排。
這次出殯,誰抬棺,誰吹嗩吶,誰負責帶貢品。
等等。
重中之重,他也提到了打白幡和撒元寶。
正常來講,這都得直系親屬才行。
走在隊伍最前面。
如果是喜喪,據說這兩人還能借借運,沾沾喜氣。
但一旦下葬時遇到啥啰嗦,這兩人也會首當其沖,跟著倒霉。
這時,礦老板發話了:
「太子爺這邊肯定不行。我就養了它一條,上哪找親屬去。」
高人「對」「對」地接話,又指著我爸和大伯,補充道:
「這事讓老趙家出面。他們哥倆,不正好生了倆丫頭麼。」
聽到這,我整個臉刷地一下,白了。
這還沒完。
高人又出損招:
「這次是風光大葬。所以這倆丫蛋,到時必須得配合著,哭一哭。
「挖五壽墳時,她們要頓足大哭。
「等給太子爺下葬時,她們更要撲到棺材上,攔都攔不住,使勁哭。」
「記住沒?」最后他大聲問著我。
我沒回應。
但礦老板敲了敲桌子:
「明天,忙完太子爺的事后,立刻給你倆蓋房子。」
這話跟雞血一樣。
我爸立刻呵斥我:
「二丫,不就讓你打幡和哭哭喪麼。又不是啥重體力活。」
大伯也話趕話:
「趕明兒,等回來的。我拿五十塊錢,讓你和你姐去村里小賣部轉轉。
「你們不總饞小零食麼,買個夠!怎麼樣,心疼你們吧!」
我只知道。
這一瞬間,靈堂的方向,陰沉沉一片。
像墨汁一樣的黑氣,從里往外,四下蔓延開來。
這就是怨氣吧。
但吃席的人,完全察覺不到。
尤其礦老板,更是逼迫般地,對我吐了個煙圈。
分明是等我明確表態呢。
「說話啊,你你!」我爸氣的。
眼瞅著,當著這麼多人,他跟大伯又要揍我了。
我心里瞬間冰冷冰冷。
很多往事,也走馬燈一樣在我心中浮現。
當初我媽難產,就因為我爸堅持,非說懷的是男孩。
結果我媽死了。
我奶呢,也只是年紀大了。
結果他和大伯一起抱怨。
說我奶干不動活了,一天天只能浪費糧食。
「弟啊,老人活到這歲數,沒啥質量了。死不死,都差不多!」
最終我奶被鎖到了雜物間。
還有這礦老板,幾乎天天掛在嘴邊。
說我們命賤不如狗。
無數無數,一幕幕……
「說話!」
這時,我爸幾乎吼著,給我下了最后通牒。
我把心一橫。
不就打幡和哭喪麼,我怕什麼!
我能看到你們看不到的。
到時候,到底誰攤上事,這還不一定呢。
所以。
我只是冷冷回了句:
「行,我去!」
9
臨近午夜,院里忙活起來。
我奶依舊肚里塞著狗尸。
被蓋棺了。
我爸和大伯假哭起來,帶大家在靈堂燒千張。
還有幾個吹嗩吶的,吃得酒足飯飽,懶洋洋地聚在院里聊天。
這時的我,跟大姐守在小屋。
隨時候命。
我抱著白幡,大姐捧著一兜子金元寶。
大姐也一直憨兮兮地看著我。
她叫大丫,本來不這樣。
但小時候,被大伯打多了,傷到了腦袋。
結果還落下一個外號。
村里人叫她:傻姑娘。
大伯氣不過:
「傻怎麼了。知道不,傻能鎮村。
「俺家丫蛋,可是個福呢!」
其實從始至終,他都不覺得有愧。
不久。
高人一閃身,進屋找我倆了。
他手里拿著東西。
是兩枚銅錢,上面掛著細脖繩。
「都戴上它。這可是好東西。
「去后山了,遇到怪事時,能提前報警。
「這也是對你們好,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