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廠長，您千萬別過去。”國強急得叫了起來，他一閃身從樹后跑了出來，一下將路遠撲倒在地。

一看形勢有變，吳中勇正準備下令開槍，將王久堂就地擊斃。但國強忽然站起身來，小跑幾步來到房門口。因他的身體擋住了射擊目標，吳中勇急得大叫：“國強，快閃到一邊去！”

國強似乎沒有聽到，他隔著房門，對房內的王久堂叫道：“王久堂，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莊大美一樣霸道，你當時選擇她是你的錯誤，你憑什麼讓無辜的女人倒在你的刀下？”

“這里的事不要你管！”停了片刻，王久堂又在屋里喊道，“小國，小雅就在你大宿舍的床下，她是真心愛你的，你快救她去吧，這里的事不要你摻和，我自有了斷！”

“她已經被送到醫院了！”國強掏出鑰匙打開了鎖，他絲毫沒有猶豫，徑直推開了房門。

屋內頓時明亮起來，國強看到，王久堂頹然坐在椅子上，他右手握著手槍，槍口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王久堂，你沒有直接殺害小雅，說明你的人性還沒有滅絕。”國強站在門口，擋住了雪地里反射進屋的強光。

王久堂坐在陰影里，他木然地看著國強，一動不動。

國強叫道：“你以前經常跟我講，一個男人必須有擔當，對自己做下的事負責，現在輪到你該為你犯下的罪行負責的時候了。”

房外，吳中勇帶著十幾名警察已經將窗口門口團團圍住，十幾支長槍短槍正對著王久堂。

王久堂依然在猶豫，雖然此刻他結束生命的方式異常簡單，只需要輕輕地扣動手指。

然而面對生死，求生是任何一個動物都有的本能，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螞蟻，在面對侵入者時，也會瘋狂地奔逃。

王久堂依然在猶豫，時間像是定格，王久堂把手槍往太陽穴上頂了頂，緩緩閉上了眼。

“砰”的一聲，子彈擊中了房頂，瓦片被打飛后，房頂上出現了一個小洞，透出硬幣大小的一小塊天空。

千鈞一發之際，國強忽然縱身撲向王久堂，雙手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

周前忽然沖進屋里，他一個魚躍，將扭成一團的王久堂和國強撲到了身下。

又有五六名警察蜂擁進這間只有幾平米的房間里，幾個七手八腳，將王久堂雙手反剪，牢牢地按倒在地上。

每個人都是兇殘和懦弱的結合體，王久堂也不例外。對待無辜者美麗鮮活的生命，他嗜血瘋狂、毫無人性，然而面對自己的生命，他卻在糾結和猶豫中，喪失了扣下板機的時機……

尾 聲 春回人間

春天來了。

江濱城里已是百般紅紫斗芳菲，國強似乎渾然不覺。

一縷陽光穿透病房的玻璃窗，暖暖地灑在小雅的臉上。三個月了，小雅就這麼甜甜地睡著，無聲無息。醫生說，小雅因寒冷而導致腦神經受損，她或許永遠也不會醒來……

國強從來不信，他知道小雅總有醒來的那一天，因為她還沒有親口聽到自己說愛她。

自從小雅住進了醫院后，國強除了上班，其他所有的時間都坐在小雅身邊，替她按摩，聆聽她的心跳和呼吸，實在困倦難熬，就趴在小雅的床尾睡上一覺。

國強醒了，他從床邊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推開了病房的窗子。

昨夜的一場春雨，洗盡了城市的塵埃，滿眼的嫩綠映入國強眼簾，蒼翠欲滴。不知何時，樓下院里的幾株櫻花已匆匆卸了春紅，空空的枝頭在微風中寂寞地搖擺著。

忽然，不遠處的棉紡一廠體育場上，傳來一陣刺耳的大喇叭聲，國強定睛眺望，體育場內已是人山人海，他這才想起，周前昨天告訴他，今天是王久堂的公判大會。

不堪回首的往事，國強不想再提，他看了一眼依舊沉睡的小雅，悄悄地關上了窗子。

然而隨著春風吹過，尖利刺耳的喇叭聲依然時斷時續地傳入病房：

經查實，該犯于1982年10月3日至1983年1月25日間，先后竄至鄰省平安縣境內、本市東山區、本市鐘樓區和本市江口區，殺死了4名女青年……

本院審理認為，被告王久堂殺人手段兇殘，性質極其惡劣，經高院復核，決定……

喇叭聲斷斷續續，國強聽不清楚，也不想聽，因為每一個字眼都會勾起他傷心的回憶，只有眼前依舊無聲無息的小雅，她才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警笛大作，國強知道，那是行刑的車隊出發了。他緊緊握住小雅的手，呢喃道：“小雅，你的仇報了！”

國強剛說完，感到小雅的手指動了一下。

國強大驚，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他第一次觀察到小雅對外界的刺激產生了反應。

國強以為是幻覺，他手上稍稍用力，雙眼緊盯著小雅纖細潔白的手指，不知過了多久，小雅的食指又輕輕地動了一下。

國強看得真切，他悲喜交加，一滴淚悄悄從臉龐滑落，滴在小雅潔白的掌心，像一朵晶瑩剔透的小花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