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民警這才緩過神，他瞪了一眼尤師傅：“胡鬧，孩子的母親叫陸依婷，是我們分局的頭號法醫，她解剖尸體，你覺得奇怪嗎？”

尤師傅一驚，他愣了好一會才問：“那，那他究竟是孩子的爺爺還是爸爸啊？”

“當然是我爸爸，我逗你玩，也逗爸爸玩！”男孩嘻嘻地笑道。

尤師傅徹底懵了，沒想到自己五十多歲的人，竟然被眼前這個兩歲孩子給忽悠了。

“我可以走了吧？”老國取過身份證，抱起了孩子。

“當然當然。”年輕民警急忙站起身，將老國往門外送。

走到門口時，老國這才仔細打量著尤師傅。尤師傅留著長發，花白的頭發在腦后扎了個馬尾辮，脖子里還戴著條筷子粗的金鏈子，因尷尬，一雙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向老國和年輕民警賠著笑臉。

走出房間時，老國指著尤師傅白襯衣下擺上的一片血跡道：“你的精神值得鼓勵，只是別忘了，回家把衣服上的血跡洗干凈了！”

老國懷里的孩子依然對尤師傅手里的大電筒有著濃厚的興趣，這一次，他不再纏著老國給他買，而是嘻嘻笑道：“這位爺爺他怕黑，哈哈！”

【第二章 欲蓋彌彰】

晚11時30分，圣母婦科醫院手術室。

“砰”的一聲，手術室的大門被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撞開了，他盯著手術臺上悄無聲息、膚色慘白如紙的女孩，驚得張大了嘴，口中叼著的半截香煙掉落到地板上，濺起了一串火星。

手術臺旁，男醫生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他的臉也白得像張A４紙，對闖進來的男人，他只是怯怯地掃了一眼，又捂上了臉。

闖進手術室的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叫林金鎖，他是圣母婦科醫院的老板。四十分鐘前，林金鎖正在桑拿里招待幾個客戶時，忽然接到了醫生吳巖的報喪電話。電話中，吳巖斷斷續續告訴他，因女孩的心臟出現問題，在手術臺上猝死了。

林金鎖大驚，立即從溫柔鄉里清醒過來，他推開身邊三陪小姐水蛇一般綿長滑膩的胳膊，匆忙穿好衣服，打了輛車趕回了醫院。

現在，林金鎖確信眼前的這一幕已經真實發生后，他愣了好一會，終于對吳巖咆哮起來：“你他娘的吳駝子，這是怎麼回事？”

吳巖背有點兒駝，這是林金鎖給他起的綽號，當然，只有在不滿和憤怒時，林金鎖才會這麼稱呼他。

“我，我本來就說，這女孩的身體條件不太好，不適宜手術……”吳巖本想推卸責任，但他見到老板林金鎖扭曲的肥臉和高高舉起的拳頭，把下半截話咽了回去，解釋道，“我發現她出現不良反應后，給她實施了心肺按摩，可是按摩了整整半個小時，還是沒能把她救回來。”

“你，你他娘的真是個廢物！”林金鎖的酒意早已嚇醒了，自己的醫院里出了人命，他慌得一屁股癱坐到了吳巖的身邊。

“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吳巖夢囈一般不停念叨著。

“是你惹下的大禍，應該我問你。”林金鎖氣得在吳巖后腦勺上抽了一巴掌。

吳巖晃了一下，他抹了把眼淚，終于說：“林總，咱們趕緊報警吧！”

“報警，對，趕緊報警。”林金鎖剛掏出手機，又覺得不對勁，他靈機一動，改變了主意，“咱們不是報警，應該給120急救中心打電話。

”

“人早死了，報120還有什麼用？”吳巖囁嚅道。

“你傻啊？”林金鎖踢了身邊的吳巖一腳，“咱們讓120醫生做做樣子，假裝著搶救一番，那樣的話，女孩就不是死在咱們的手術臺上了。”

吳巖哭喪著臉：“120醫生不傻，死人活人他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你他娘的這是真傻！”林金鎖罵道，“咱們不會給他們塞錢嗎？”

“可是，他們敢要嗎？”

“有什麼不能要？只要他咬定人死在急救車上，咱們的責任就減輕了大半，明白嗎？”

吳巖抬起蒼白的臉，死魚一般的雙眼緊盯著林金鎖：“他要是萬一不要，這事豈不是鬧得更大了？”

“他娘的，老子被你氣糊涂了！”林金鎖也知道這著棋走不好，還會多上一條罪名，便罵了一句粗話，抱著頭不再出聲。

林金鎖明白，這絕不是一起普普通通的醫療事故。弄出條人命，他賠上一兩百萬倒是小事，而這個女孩的手術，自己的醫院卻沒有資質，這事要是捅出來，他和吳巖都得判上幾年……

林金鎖不再出聲，吳巖不再抽泣，他們和手術臺上的尸體一樣，都悄無聲息，只有墻上電子鐘在不緊不慢地發著“嗒嗒”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林金鎖發出一陣呵呵的笑聲，吳巖嚇得跳了起來，他一臉驚恐地看著項短脖粗、油光滿面的林金鎖。

林金鎖呵呵干笑了一會，忽然說：“咱們把這事想得復雜了，其實要洗清自己，并非辦不到。”

“怎麼洗清？”吳巖不太相信林金鎖能有好辦法，不過他倒是相信林金鎖的智商。林金鎖沒讀過幾天書，看似肥頭大耳，一副土老板的模樣，但他的腦袋里，鬼主意著實不少。

林金鎖拍了拍吳巖的肩膀，肥臉貼到吳巖耳邊，悄聲道：“咱們把她給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