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薇聽辛磊說，小秋葉已經成功進行了造血干細胞移植手術，并于兩天前出院，目前就住在老國姐姐林可慧替她租下的房子中。在征得老國和包大勇同意后，她匆匆打通了林可慧的電話，在問清了小秋葉的住址后，連夜敲開了她的家門，將小秋葉帶到了現場。

“爺爺，您是好人，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會變成壞人！”小秋葉說，“我躺在醫院里，天天溫習您教我的《白蛇傳》，我這就唱給您聽……”

老文頭因憤怒而扭曲的老臉慢慢松弛下來，他的手抖了下，桿尖從尤飛龍的胸前緩緩垂了下來。

屋外的雨不知何時變小了，嘩嘩的雨聲似有似無，小秋葉稚嫩的童音在空曠的荒樓里回蕩開來：

離卻了峨嵋到江南，

人世間竟有這美麗的湖山，

這一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邊好樓臺緊傍著三潭，

路橋上楊柳絲把船兒輕挽，

顫風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小秋葉剛唱完，老文頭一聲長嘆，他將金屬桿上的電線從逆變器上拔出，狠狠扔在一邊，他對老國和包大勇喊道：“你們這就過來，把他、把我都抓去吧！”

“爺爺，您永遠都是好人！”小秋葉的小手從周薇的手中掙脫，她跑到老文頭身邊，一頭扎進了老文頭懷里……

就在老文頭老淚橫流，緊緊抱著小秋葉時，正要走上前去的包大勇卻一頭栽倒在地……

尾 聲 死亡的回聲

2021年3月，春暖花開。

老國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包大勇，他們一起來到了醫院頂樓的天臺上。

萬物復蘇，寒冷多雨的冬季和潮濕的記憶早已離他們而去，天空一碧如洗，風里雖然溢著春寒，卻有一絲甜甜的芳香在游動，高樓下的行道樹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兒，一群鴿子鳴著鴿哨，在他們身下的空中盤旋，白色的翅膀在陽光下閃動著白色的光斑。

醫院大樓的對面，是江濱醫科大學的校門，從樓頂俯瞰下去，校園盡收眼底，校門連接著一條筆直的梧桐大道，梧桐樹灰黑色的枝頭已經抽出翠綠的嫩芽，生機勃勃。那幢老舊的教學樓外墻上罩著厚厚的綠色防護網，據媒體報道，今天上午十時整，這座曾經培育了無數醫學人才的教學樓將被爆破拆除。

包大勇眼窩深陷，兩個月來他瘦了許多，臉也更黑了，但今天的他，精神卻格外飽滿。

老國看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包大勇，不無責備道：“老包啊，你說你，要是早兩月到醫院手術，何至于把病拖成這樣。”

包大勇早在半年前就知道自己患上了肝癌，但為了文小青的案子能夠早日偵破，他向所有人隱瞞了病情，依舊在悄悄追查兇手的蹤跡，他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親手給兇手戴上手銬。

如今，包大勇做到了，盡管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肝癌已到了晚期，但他心滿意足，無怨無悔。

盡管不久于人世，文小青案依舊是包大勇最掛念的事，他問：“尤飛龍的案子進展到哪一步了？”

“已經移送到了檢察機關，檢察機關正準備提起公訴，雖然這案子過去了30年，但影響太惡劣，我問過法院的朋友，他們說，尤飛龍肯定要判死刑的。”

“都怪我眼拙，這些年，我和尤飛龍最少打過六七次交道，竟然一直沒有懷疑過他。”包大勇嘆了口氣，拿過身邊的警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記得小周曾經說我有潔癖，其實哪里是潔癖，自從文小青的案子久偵無果后，我總是夢見自己的警帽上沾上了灰，怎麼也拍不干凈。

”

“一念一世界啊！”老國嘆道，“我在審查時，發現這就是尤飛龍微信的名字。”

包大勇愣了一下后明白過來，身子顫了下，沒有出聲。

老國心里酸酸的，他將披在包大勇身上的大衣往上拉了拉，寬慰道：“當初的案子一直久拖未破，是因為尤飛龍的父母隱瞞了尤飛龍回過家的事實。”

“他父母替他隱瞞什麼了？”

老國說：“尤飛龍交代，做完案子回家后，父母發現他的神色不對，知道兒子出了事。尤飛龍騙他們，說接到部隊的電話，要他趕緊回去，臨走時還特意交待，讓父母千萬別說他回過家。凌晨五點多，他搭上了返程的火車，第二天上午就回到了部隊，他騙營長，說他夜里在車站睡著了，誤了回家的火車。所以當年，盡管專案組到他家排查過多次，都因他的父母堅稱兒子沒有回過家而排除了他的嫌疑，專案組甚至還給部隊打過電話，部隊首長也說他沒有回過家。”

“原來如此。”包大勇苦笑道，“父母，都是父母啊！”

“父母？”老國不解。

包大勇解釋道：“尤飛龍的父母隱瞞了他回過家的事實，導致我們的偵破陷入了死胡同；文小青的父親撿了24年垃圾，他的堅守，終于盼來了云開日出；最后，老文頭挾持了尤娜，這才讓愛女心切的尤飛龍就范，乖乖地吐露了實情！”

老國看了看表，此時已經是上午9點50分，離爆破時間還有10分鐘，校門口及校內，數十名警察和保安正在疏導交通和勸阻走近現場的人群，大樓的外面圍著長長的隔離帶，在距離大樓近200米的操場上，一群戴著安全帽的技術人員正在進行爆破前的最后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