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路過一座牢房,都能感覺到有人躲在碎石斷瓦的縫隙里,數我走了多遠。
那絕對不是我的幻覺,我甚至聽見耳邊上有人在數數的聲音“十一,十二……”,我不走,他就不動,我只要往前邁出一步,他就多數一個數出來。
他為什麼要數我走了多少步?
我又不能站在原地不走,只能是硬著頭皮往前走,那個聲音數到一百二十步的時候,忽然說了一句:“別走了!”
“這個牢房早被人打塌了,一百二十步就是活人能走進去的極限。你再往前走,說不定就能看見什麼?”
“不信,你往前照一下,看看前面有什麼?”
我下意識地舉著手電往前晃了一下,卻看見一雙懸在半空中的人腿。
那雙光溜溜的小腿不僅白得嚇人,十個腳趾也泛著漆黑的顏色。
我一點點往上抬了抬手,手電的光柱卻只能照到半截裙子,再想往上卻什麼都看不見了。
那個聲音冷嗖嗖地說道:“你越往前,看著的越多,你想看見她的臉,就得站在她腳底下。”
“要是,她順勢踩在你肩膀上,你可就得背著一個人往前走。”
那人像是故意在嚇唬我一樣,停頓了兩三秒鐘才說道:“你想過去的話就往回走,順著我的手,把我從墻里挖出來,我帶你進去。”
那一瞬間,我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轉身,等我身子轉到一半的時候,才反應了過來:我爺跟我說,路上不管遇上什麼都不要搭理,直接往大牢最深的地方走。
我要是聽了那個人的話,天知道,我能從墻里挖個什麼東西出來。
我一咬牙,鉚足了勁兒,撒腿就往大牢里面跑。
手電筒的光亮在空中來回亂晃之間,吊在空中的那道人影也越來越清,沒過一會兒,我就看見了對方的大半個身子,唯獨沒有看清的就是對方的面孔。
我明知道那個人就在前面等著我,卻一步都不敢停,我眼看著自己距離對方腳尖越來越近,本能地就想側過身子從她腳邊溜過去。
沒曾想,我始終看不見的面孔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我眼前,雪白的面孔跟我對視在一塊兒的時候,我身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對方雙腳也踩在了我肩上。
我只覺得像是有人把冰塊按在我肩膀上的瞬間,對方竟然把腳給抬了起來。我好像還聽見對方說了一句:“不對!”
我還沒弄清楚對方是什麼意思,對方的臉就跟我鼻尖貼著鼻尖的對在了一起。那人嘴里噴出來的涼氣,讓我的嘴唇都跟著一陣陣的發麻。
我想動還不敢動,只能站在那兒跟她對視,對方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五六秒,忽然一伸手抓著我的衣領,把我給扔了出去:“一個冤死鬼,裝什麼活人,掃興!”
我顧不上去考慮,她為什麼說我是冤死鬼,爬起來就往牢房深處跑,這一次,我再沒遇上什麼攔我的人,一直跑到牢房盡頭。
那里卻沒有我爺所說的棺材,只有堆積如山的白骨。
第五十章靜觀其變
人骨,本來應該帶著暗黃的顏色,那片骨山卻像是被人精心打磨過一樣,帶著如雪般晶瑩的純白。
那一片讓人心底泛寒的白色中間,卻留著一處刺目的腥紅。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紅妝,躺在白骨間的女人。
她就像是穿著一身嫁衣,等待著有人將她喚醒,去締結一份冥冥中注定,又是在輪回中湮滅的姻緣。
我小心翼翼爬到了白骨堆上,手忙腳亂地拿出了我爺給我的鎮邪玉,想要壓住女尸眉心的當口,才真正看清了那個女人的容貌。
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她雖然是閉著雙眼,可她帶著邪魅的容顏,卻仍舊讓人一瞥而沉淪。
我的雙手不自覺輕輕一顫,鎮邪玉從手里掉落在了對方的額頭上,不偏不斜地壓住了她的眉心。
我也一下清醒了過來,如果剛才我手里不是正好掐著鎮邪玉,說不定我會一直沉浸在對方的絕美中無法自拔,就那麼一直一直守在她身邊看下去,直到自己活活餓死在這里,化成白骨中的一員。
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這堆積如山的白骨,全都是因為沉淪在她的美貌當中,成為了心甘情愿為她殉葬的奴隸。
我深吸了兩口氣,硬生生別過頭去摸索著撕開了女尸的衣領,我的手摸在對方冰涼的皮膚上,就像是摸到了無暇的白玉,不僅感覺不到觸摸尸體的恐懼,反而不忍心把手挪開。
我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到了一條細細的帶子,那應該是她的肚兜?是我爺讓我找的東西?
我在電視里見過肚兜,卻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怎麼穿戴?
我又不敢去看那個女人,只能順著帶子往她后背上摸,想要試試能不能找到系扣兒的地方?
誰知道,還沒等我摸著什麼,我耳邊就傳來一聲玉片崩碎的脆響。
鎮邪玉碎了!
我腦袋里頓時轟的一聲,伸手抓住那女人的肚兜就想往后扯——我爺說過,拿走對方貼身的衣服,至少能保住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