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就能翻上幾個山頭,跑到樹上樹下轉上幾圈。
要是誰說:哪個宅子里面不能住人,誰住了誰死。我爺就能坐車跑上幾十公里,到那宅子里睡上幾宿。
誰說,什麼地方有水鬼拽人,我爺能大半夜跑水邊上釣魚。
這種離譜的事兒,我爺干得多了去了。干完回來,還擺著手說:什麼特麼吊死鬼套人,水鬼拽腳,都沒有影兒的事兒。
可村里人不這麼想,說“我爺壓根沒去”還算是好聽的。
幾個愛傳老婆舌的娘們兒湊一起,那話就沒處聽了。
有個連初中都沒畢業,還自以為有學問的老娘們兒,還像模像樣地在那分析我爺心理。
說什麼,我爺這輩子沒上過臺面兒,沒讓人瞧得起過,到老了也沒過上像樣的日子,生怕別人看不起他,就在那裝神弄鬼。
這叫什麼?對,叫嘩眾取寵。
這樣的人可得離得遠點,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別讓他家小崽子,把咱們家孩子帶壞了。
她這麼一說,村里孩子都不跟我玩了。
氣得我回家跟我爺大吵了一架。
我爺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該作死的時候,還是一場都不落。
有的時候,為了“作死”還特意請人喝酒,打聽能作死的地方。
我被他氣哭了好幾回,他就是不改。
村里人也都說,我爺這麼作,早晚得作出事兒。
我嘴上生我爺的氣,心里也害怕他出事兒啊!我們爺兒倆相依為命十年,萬一他真出事兒了呢?
可我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后來,我爺到底是作出事兒了。
張凡說到這里像是有些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情,皺著眉頭不說話了。
我說道:“不急,慢慢想。”
我嘴上在應付著張凡,心里卻是疑竇叢生。
司宸給我的情報里說:沒有發現有東北先生活動的跡象。張老頭做的事情卻鬧得八家屯子盡人皆知。
司宸的情報網應該是不會漏掉如此明顯的線索。張凡講述的事情,又不像是在胡說八道。
難不成,張老頭也像子木一樣,對全村人下了手?
還是說,張凡在昏迷那段時間,被人強行植入了某種記憶?他才會把假話當成真話來說?
張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好意思,我剛才腦袋里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你們聽我繼續說。”
那天,我正在家洗衣服,就看見村口老李頭急三火四地往我家里跑,人還沒進門就嚷嚷道:“張凡,你趕緊跑。你爺惹禍了。”
“他把一個大老板剛起來的黃仙廟給推了,人家找上門兒來了,說是要打斷你爺的腿。”
“你趕緊跑吧!”
我是想跑,可是我爺沒在家,我跑了,沒人給他送信,他回來被人堵在屋里怎麼辦?
我咬了咬牙:“我不走,我等我爺。”
老李頭拽著我想走的時候,我家院子就被人堵上了,院子外面一個肥頭大耳的人,帶著二十來號兇神惡煞的手下,闖進我家院子,帶頭那個人抬腳就踢翻了我的洗衣盆,抓著我衣領把我拽了起來:“小崽子,你家那老不死的呢?”
我頓時就火了!
我從小性子就野得厲害,我爺不僅不管我,還教我跟人打架:你就得敢下手。你不下黑手,就容易挨打。
挨打和打人,哪個舒服,哪個痛快,你自己琢磨。
我被那人拽起來的時候,就順手操起了地上的板凳。
那人卻沒拿我當回事兒,在他看來一個十來歲大的農村孩子,給他把劍都不敢捅人。
看見我拎板凳,還故意把臉伸了過來:“呀呵,還想打我咋得?來,你給我往這兒……”
我沒等他說完,就一板凳砸在他腦袋上。
木頭板凳被我砸得稀碎,那人也倒在地上捂著腦袋爬不起來。
我手里拎著半截帶尖兒的板凳腿,死死盯著那個領頭的老板不放。
那時候,見過我的人都說我像是一頭要咬人的小狼,眼睛里全是兇光。
那個老板呵呵一笑:“有點意思!去,給我把那小崽子手打折了。我倒要看看,他還狂不狂。”
那老板的手下,正往我這邊走的時候,我爺回來了。
我爺從我家后院進來,站在院子當中說了一句:“誰敢動我張成森的孫子試試?”
我爺的聲音不大,聽著卻讓人心里發慌。
那老板喊了一聲“等等”,走上來上下打量了我爺幾眼,不緊不慢地說道:“老頭,我花了幾十萬修的黃仙廟,就讓你這一下給掀了,還把黃仙像的腦袋給砍下來拎走了,你得給我一個交代吧?”
我爺還沒說話,村里看熱鬧的人就炸開鍋了,那幾個老娘們兒都站在遠處指指點點地說三道四。
我雖然聽不見她們說什麼,但也知道那肯定不是好話。心里頓時委屈得不行,頓時就哭出了聲來:“爺,你能不能不出去淘氣啊?這都讓人找上家門來了,多丟人啊!”
那個老板哈哈笑道:“老頭,你看看,連你孫子都看不上你。”
我爺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半天,才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脫去外套扔在了地上,露出半身雪白的袍子。
我爺那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出來的,隱隱的帶著一層光澤,看上去就是落在地上的雪,純白帶著幾分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