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的時候,碰到了陳先生,他臉色不太好看,看到我后讓我跟他回家,他告訴我二伯去了陳泥匠家守靈去了,讓我不要擔心。
回到家后,陳先生倒頭就睡,我估計是在紙人婆婆的院子里吃了些苦頭。原本我還想問他,為什麼紙人可以說話,為什麼紙人可以走路,為什麼紙人還會流眼淚……現在看來,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躺在床上,我還在想那個自稱是我舅公的紙人說的那句讓我離孩匠遠點兒的話,之前王二狗也說過這句話,說是我爺爺托夢給他的。如果他們都沒有撒謊,而我身邊的孩匠就只有陳先生一個,他們的意思難道是讓我離他遠點?可問題是,自從陳先生來村子以后,他一直都是在幫我,或者說一直在幫我們家,那我也需要離他遠點兒?可是如果說的不是陳先生,那他們嘴里的孩匠指的又是誰?
我想了一會兒想不通,就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陳先生叫起來,他說今天是陳泥匠出殯的日子,讓我過去送他一程。
陳泥匠膝下無子女,我去送送也是應該。
路上,陳先生問我昨晚都發生了些什麼,我選擇性的告訴了他一些事,比如紙人婆婆煉了好多陰雞;王二狗玷污了劉寡婦,所以導致劉寡婦上吊自殺;還有王二狗去村長家確實是為了偷錢;還有我被駝背人抓去搜了一下身,他沒找到我爺爺留下來的東西,就放我走了之類的事情。而關于紙人婆婆和駝背紙人是紙人這件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給隱瞞了下來,我也沒有告訴他我“舅公”說的有關我爺爺和我奶奶的事,一來是不確定真假,二來萬一是真的,家丑不可外揚。
至于“舅公”讓我離孩匠遠點兒這句話,我肯定是打死也不會告訴陳先生的。
我突然想起昨晚他們在紙人婆婆院子里閉著眼睛站著一動不動的樣子,我問,這是怎麼回事?
陳先生咬了咬牙,顯然對昨天的事情還有懷恨在心,他講,中招咯,被迷鬼子迷了,差點沒出來。屋里面那個老婆子是個狠角色,你以后少招惹她。
我想,以后就算是讓我去,我都不會去她那里了。那副蒼白的面孔,實在是太嚇人了。
我點頭應承下來,然后問他,陳先生,你曉得有些扎的紙人為麼子會講話不?
陳先生講,有很多原因,有些是因為紙人扎滴太像人咯,所以會吸引一些游蕩的陰人住進去。這也就是為麼子扎滴紙人都不能太逼真的原因。還有些原因則是人為滴,他們會把暫時沒得身體的魂魄放到紙人里頭,然后施法,看上去和真人沒得區別,只有等這個人死了,他才會重新變成紙人。不過這類道術是扎匠一脈滴,其他人學不來,我曉得滴人中,重慶張哈子對這個比較精通。對咯,你問這個搞麼子?
我笑到講,沒麼子,就是好奇問哈子,昨天晚上做夢夢到紙人講話了,有些怕而已。
說話間,我們來到了陳泥匠的院子,空蕩蕩的,除了幾位抬棺的人,就只有王青松和我二伯了。之所以會這麼冷清,是因為之前陳泥匠上身的事情就已經讓大家唯恐避之不及了,再加上昨晚王二狗的那副慘樣,大家更是對陳泥匠避而遠之。這幾個抬棺的人其實一開始也不想來,是王青松一個個去敲門才請過來的。
他們不來也沒辦法,村子里就這麼點人,能抬棺的年輕人本來就不多,難不成還真的就讓陳泥匠的棺材放在堂屋里不管了?
到了院子之后,道場先生跑過來問陳先生,是不是可以起棺了,陳先生講,等一哈,我先看哈子棺材。
說實話,你一個專業做道場的,現在跑過來問一個孩匠是不是可以出殯,怎麼看怎麼別扭。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陳泥匠的事有點棘手,而陳先生確實又本事大,不服不行。
我看見陳先生繞著棺材走了一圈,然后伸手在棺材蓋子和棺材體結合的地方摸了摸,竟然有水!
陳先生問,你們早上洗棺材了?
道場先生一臉茫然的講,沒有啊!
陳先生又摸了其他幾個地方,都摸出了水,隨后,他還鉆到棺材底下,用手敲了敲棺材底。敲了一個地方之后,又換一個地方敲,敲了好幾次之后,這才重新鉆出來,對我喊,小娃娃,過來幫個忙。
我小跑過去,看見他從衣兜里抽出一條紅線,大概一米長左右。他把一頭扔給我,對我講,我們把棺材捆一圈。
我看了一眼棺材,光是側面都差不多有一米了,你就拿這麼一根一米長紅線,捆得住?
我講,陳先生,這線太短了吧?
陳先生講,你站到那邊幫我拉線就行了。
講完之后,我就看到陳先生一頭鉆進棺材底下,然后從另一邊鉆出去,等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左手竟然拿著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