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一邊抽煙一邊掐著左手,好像在計算著什麼。他吐出來的煙霧熏得他睜不開眼睛,但是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瞇著眼睛看著左手,嘴巴里輕聲念叨著什麼,我不是聽得太清楚,只記得有幾句:坎對申時無命歸,乾在酉時不能回……
陳先生的左手停了下來,王關生急忙問,陳先生,有辦法沒得?
陳先生把左手一握,講,試試看吧。你們村子里有屠夫吧?
王關生點頭講,有,有三個。
陳先生講,你去把他們都喊過來,喊他們記得帶刀子。現在就去。
王關生看了一眼英姐,轉身就跑出了門。
然后陳先生又對英姐講,你屋灶鍋有多大?帶我看哈子。
英姐抱著狗蛋,帶我們去看。
村子里的廚房都是用的灶,灶臺上面是一口大鍋,灶孔里面是燒柴生火的地方。幾乎家家戶戶如此。
我們跟著英姐來到院子的東邊,這里有一間小木房子,相當于廚房。陳先生走進去之后,把鍋蓋揭開,然后將那口鍋端出灶孔,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眼狗蛋,然后對英姐講,把他衣服都脫了,用鍋灰把他全身都涂黑,然后放到灶孔里面去,再把這口鍋倒扣過來,你現在就辦。
陳先生看著我,指著廚房對面的那個院子講,小娃娃,隔壁那間屋子,如果我沒記錯,是王二狗的屋吧?
我點頭講,是滴。
陳先生點點頭,對我講,走吧,狗蛋的魂兒就到那屋里頭。
第36章 鬼點燈
我看了陳先生一眼,小聲問他,陳先生,你之前不是說鞋尖朝屋,引鬼進屋麼?也就是講,到那屋里頭,還有一個不干凈的東西吧?那我們這樣闖進去,很危險啊。
所以,我們為麼子不用“公雞叫魂”的方法,把狗蛋的魂兒喊回來呢?
陳先生又使出他那種鄙視的眼神看著我,然后才慢悠悠的對我講,小娃娃,做人不能那麼死板。你當時滴情況和他滴情況完全不一樣。你現在多大,他才幾歲?他要是自己知道回來,那還好辦,問題就怕他自己不想回來。二一個,最麻煩滴是,就算他自己想回來,那個家伙也可能不想他回來。
走到院子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英姐,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從鍋底刮鍋灰。她的動作很慌張,我看得出來,她的內心是無比痛苦的。我又想到我暈倒在爺爺墳旁,我爸又失蹤的那天,我媽坐在床頭守著我醒來的那次,我想,她當時的心里,應該比現在的英姐更苦吧。推己及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想雖然是這麼想,但是真的走到了王二狗院子門口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些七上八下。那雙陰鞋雖然是“舅公”給王二狗的,但是陰鞋招來的家伙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誰都不知道。人類對于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著恐懼,這一點,我一直是舉雙手贊同的。
在門口的時候,陳先生停了下來,他講,如果我沒猜錯滴話,里面滴這個家伙很可能就是那個劉寡婦。
我點點頭,劉寡婦是因為王二狗才上吊自殺的,現在跑回來找王二狗復仇,算是理所當然。可是,劉寡婦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孩子下手呢?
在進門之前,我和陳先生都以為里面的這個家伙是劉寡婦,可是進去之后,我才發現,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和以前一樣,在進去之前,陳先生會習慣性的趴到墻上往里面看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出師之前要做到知己知彼。但是從他熟練的動作來看,我覺得他翻墻頭的功夫很可能還有其他用途,比如,打不過時逃命用之類的。否則的話,他為什麼能夠做到如此熟練?
我也試著爬上去,可是還沒成功,陳先生就已經下來了,讓我和他直接進去。
剛推開門,院子里面的屋子居然亮起了一盞燈。燈光很微弱,是農村里常見的煤油燈。王二狗家以前是用不起電燈的,再說了,村子里雖然通了電,但是幾乎沒有哪家用過,還是喜歡以前的煤油燈。
燈光從窗子里透過來,有些昏黃,我看了陳先生一眼,發現他的面色有些凝重。我問,陳先生,怎麼了?
陳先生從腰帶上抽出他的那根煙槍,我以為他煙癮犯了,還想著勸他先忍忍,現在不是抽煙的時候,沒想到他卻把煙槍一把塞到我的懷里,講,老子聽師傅講過鬼吹燈,哈從來沒聽到過鬼點燈。這根煙桿是銅做滴,是我師爺爺傳下來滴,你拿到手里,一會要是有麼子不對頭,你先跑。
銅煙桿。我記得以前好像聽爺爺隨口提過那麼一句,鬼怕銅,怕得融。意思是講,鬼是很怕銅這種東西的,只要見到銅了,自己就會融化。
當然了,可信度我已經無法考證了,以前也覺得可能就是爺爺胡口亂謅的,畢竟他經常會說一些這種類似的讓人聽不懂的話。不過現在陳先生特地提了這麼一句,可見或許爺爺當年說的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