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之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從我面前經過,然后走到祠堂大門口,放下他背上的背包,開始從里面搗鼓東西出來。
這個時候我才想起來,我的背包在之前被王二狗的手糾纏的時候已經弄掉了。也不知道張哈子會不會罵我,反正我是沒打算把背包弄掉這件事給他講。
我看到他從背包里面拿出一個瓷碗,瓷碗里面裝了一些冷飯,他把瓷碗整個倒扣著放在祠堂大門前,然后又取出一兩個小酒杯,這種酒杯在我們這邊是給死人祭祀時候斟酒用的。他把兩個酒杯放在那個倒扣著的瓷碗兩邊,一邊一個,是正立著放的。
隨后,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帶木塞的竹筒,打開木塞,往酒杯里面各倒了七分滿的酒。都說倒茶倒七分,倒酒要倒十分,可是他卻只倒了七分滿。我指了指酒杯提醒他一下,他卻對我講,你曉得個卵,現在下面滴生活過得那麼好,基本上人人有車,萬一酒倒多了醉駕,出了事哪個負責?
后來我才曉得,人給鬼敬酒,不能敬滿杯。因為人怕鬼七分,鬼怕人十分。你若是給他敬酒倒了滿杯,他會以為你怕他,然后會纏著你。當然了,這都是后來張哈子無意中透露給我的。
張哈子倒完酒之后,又從包里取出一雙筷子,放在倒扣瓷碗底部,筷尾朝外,筷頭朝祠堂。然后拿出一些紙錢,沒見他用打火機,手腕只是一抖,紙錢就燃了,他手拿著紙錢在瓷碗周圍繞了三個圈,然后扔掉紙錢,從包里取出一顆雞蛋,遞到我面前問我,你餓不餓?
這都麼子時候了,你還記得吃東西?!
我幾乎是咬著牙齒講,我不餓。
他講,哦,正好,我也就一顆雞蛋,你不吃我吃。
講完之后,他就真的在地面上磕了幾下,然后開始認認真真的剝起蛋殼來。
我一開始還真的以為他是餓了要吃雞蛋,但是我看到他剝蛋殼時候的神情,我就曉得,事情沒得那麼簡單。
他剝蛋殼的時候,僅僅只用手指甲去剝,手指指腹一點都沒有挨著雞蛋。我想,如果換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他一邊剝蛋殼一邊在嘴里念叨,進廟燒香,遇殿拜佛,晚輩后生張破虜初來貴地,救人要緊,一些禮數不周,有麼子得罪滴地方還請多多體諒,同意我張哈子進祠堂滴,就收了這顆雞蛋。
這話講完的時候,他手里的雞蛋也剛好剝完。然后他把雞蛋放在那雙筷子上。按照道理來講,筷子尾部大,頭部小,雞蛋放上去肯定是會往頭部那邊走。但是張哈子的雞蛋放上去之后,竟然往外滾了出來。
就在雞蛋要滾出筷子的時候,張哈子手一揮,一片青黃相交的竹葉出現在筷子尾部,攔住了雞蛋的去路。張哈子繼續講,扣一碗飯,倒兩杯酒,給面子滴喊你一聲朋友,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滴,莫給臉不要臉。
沒想到張哈子這話一講完,那顆雞蛋嗖的一聲就向祠堂里面滾了過去,從大門底下的門縫中滾進了祠堂里面。兩邊的兩個杯子,里面的酒水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憑空消失了!在酒水全被消失的時候,兩個酒杯和瓷碗竟然“啪”的一聲,全部碎掉了,而且瓷碗下面的飯,也全部不見了,只剩下一堆碎片。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哈給我鬧脾氣,也是小爺我今天沒得空,有空滴話,踹死你丫的。
講完之后,張哈子站起來,拿起篾刀,揮手一刀就把大門上的那把大鎖給劈爛了。
“嘎”
張哈子伸手推門,兩扇大門應聲打開。一股古樸的氣息迎面撲來。
我特地低頭看了一下大門后面的地面,并沒有在地上找到那顆雞蛋。我是第一次進入祠堂,不得不四周看了一下,進門之后是一個大院子,應該是用來全村進行大型活動時候坐人的地方,正對著我的,是一個堂屋,堂屋上面擺滿了靈位,密密麻麻,仿佛是歲月都在這里沉淀。可是也陰氣森森,如果不是張哈子在這里,我肯定是不會進來的。
進門之后,張哈子提著背包就急急忙忙跪倒在堂屋里面,動作麻利的從背包里面取出七個用竹子編成的小船放在一邊,然后他燒了一些紙錢,并且招呼我過去,把一堆紙錢塞到我懷里講,你一張一張燒,莫讓火滅老。我沒喊你停,你就一直燒。
我點頭答應,一邊燒紙錢一邊看他把竹船在祠堂里面擺好。這些竹船把我圍成了半個圈,朝著堂屋外頭開了一個口。在口子的前面,張哈子又拿出一個小竹籃,放在我的正前面。我看了看,覺得這些竹船和竹籃圍成的圖形有點眼熟,想了半天終于想明白,這不就是北斗七星和北極星的圖形麼?
然后張哈子的動作越來越快,他從背包里面取出三四節半米長大腿粗的春竹,篾刀在他手里就好像是自己長了眼睛一樣,砍、鋸、切、剖、拉、撬、編、織、削、磨幾乎是一氣呵成,沒多久一個人形的竹子骨架就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