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哈子抬頭看了一眼,講,你個瓜娃子,居然還真被你找到老。
我講,那是族譜?你啷個一眼就曉得了?
張哈子講,族譜這種東西,記載了一個大家族所有成員滴名字,自然會有庇佑在它身上滴。你沒看到它周圍都散發著一種和祥的黃色光芒邁?
我仔細看了幾眼,然后搖了搖頭講,我沒看到。
他講,那就對咯,因為我也沒看到。
我看到他那張賤賤的嘴臉,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然后在心里對自己默念,這是我自己請回來的,這是我自己請回來的……
在我默念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他從口袋里取出一片竹葉,這片竹葉和之前青黃相交的竹葉不一樣,這一片是全部青色的。他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竹葉,手腕一抖,就聽到嗖的一聲,竹葉旋轉著飛上去,竟然把尾指粗的繩子劃斷了。繩子下面的東西掉下來,張哈子伸手接住,打開一看,果然是兩個用一種沒見過的文字寫的“族譜”兩個字(文字雖然沒見過,但是字形差不多,還是能認出來)。
張哈子一把將族譜扔到我手里,然后對我講,爬到滴那二十八個人,你都曉得名字不?
我講我曉得。
他講,道族譜里找到那些人,然后把名字和他滴生辰八字一起念給我聽。
族譜里面記載的有村子里每個人的名字,還有出生時候的生辰八字。我根據記憶找到那些人,然后念給他聽,我看到他從背包里取出一把小小的銼刀,然后走到那些竹人骨架的身后,我念一個,他就用銼刀在骨架后面最粗的那根篾條上面刻一個。
最后還剩下兩個,他也刻了字,但是我不曉得他刻的是誰。
做完這一切之后,張哈子遞給我一根毛筆,毛筆的筆尖上面有紅紅的液體,這種顏色我見過陳先生用過,應該是朱砂。張哈子講,找到那些人的爹老子或者爺爺,用毛筆在這些名字上畫一個圈。
如果放在平時,要在族譜上畫圈圈,我肯定是不敢的,但是現在顧不了那麼多,所以沒幾下就弄好了。
在我畫圈圈的同時,張哈子已經跑到堂屋兩邊的房間里面搬來了兩三把長椅子,然后他又找來了一個臉盆,還在里面打了一些井水。最后在之前燒過的紙錢灰抓三把扔了進去,原本干凈的一盆水瞬間變得渾濁不堪。張哈子把這盆水放在那三把椅子下面。
做完這個之后,張哈子拍了拍手,講,把族譜給我。
他拿著族譜,把我畫圈圈的人名字全部看了一遍,然后又把族譜扔給我,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一個人滴表演了。
我看到他從兜里面取出一條紅線,和陳先生之前用過的差不多。他在每一條長椅上都放了一節紅線,然后從背包里又取出一把銅錢裝在口袋里面,之后左手一直在不斷的捏著各種不同的手勢,嘴里還一直碎碎念的念著什麼,右手適時的在紅線的兩邊放置銅錢。
我沒有去打擾他,但是我看出來這三條板凳和紅線銅錢的擺法,有些像陳先生之前“引魂渡河”和“奈河橋”。唯一不同的是,陳先生當時只擺出了一條椅子,而他擺出了三條,并且在紅線的兩邊,陳先生只能做到各放置八枚銅錢,但是張哈子卻一邊擺了十二顆!
等到他把三座橋都擺完了之后,我看到,張哈子滿頭大汗,而他的臉都已經沒有半點血色了。
但是張哈子并沒有停止,而是從背包里面拿出一個瓷碗,往里面倒了一些白花花的大米,在大米上面,他插了三根香,沒有點燃的香。
我還發現,他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的腳始終沒有離開之前用竹船圍成的那個半圈。
張哈子對我講,你站到門口那里去,背對著祠堂沒喊你回頭,你千萬莫回頭。
我雖然不曉得他要搞麼子,但是還是照做。
我背著祠堂,看不見接下來張哈子搞了些什麼的,但是還是能聽到他的聲音,一請王大發先人王功權,再請王昌國先人王長興,三請……
就這樣,他一直請了三十次。
最后,我聽到他噗通一聲跪在堂屋里面,大聲喊道,王家列祖列宗,重慶扎匠第十代傳人張破虜,恭請先人降臨!
黑夜里,忽然一陣陰冷的風過,冷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手里就被張哈子塞了一盞馬燈,然后聽到他有氣無力的講,走,往你爺爺老屋那邊走,千萬莫回頭。
我按照他的話開始往前走,可是當我走第一步的時候,我就聽到,在我的身后,先后傳來了三十個腳步聲!
不過還好一路上并沒有發生什麼異常,很順利的走到了爺爺的墳地。我看見陳先生和他師叔神情緊張的站在路口,還不時的往我這邊張望。當我出現的時候,我看見他們臉上都閃過一絲驚詫。
我聽見陳先生講,師叔,張哈子這人年紀不大,膽子倒大,連移花接木這種匠術都敢用,他難道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