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靜止無聲的,直到我的肩膀被張牧拍了好幾下,他問,你啷個老,發現了麼子?
我張了張嘴,但最后還是忍住沒說,因為我不能把我奶奶的墳給暴露出來。于是我撒了一個謊,我說,沒什麼,就是有些不相信,想再確認一下。
張牧和張哈子都是用一副懷疑的眼神看著我,但是我已經下定決心不暴露我奶奶墳地的事情。
他們看了幾眼之后,就轉身下樓了。我跟著他們下樓,在下樓的過程中,我一遍又一遍的將學校與村子的布局進行一一對應,我期望著能夠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是不管我怎麼去證明,最后得到的結論都是這兩個地方的格局完全一樣。
這就好像是一個死胡同,不管怎麼走,盡頭都是一道墻,怎麼也跨不過去。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走出學校,我突然腦子里閃現一道光,我發現了這兩個地方的不同之處,那就是這里沒有像獅子一樣的山脈!
盡管學校圖書館后面的商品房看上去可以勉強算是一座“象鼻嶺”,但是在它的對面,卻沒有像我老家那里,有像九頭獅子一樣的山脈!也就是說,就算是布局一樣,但這個地方卻不是九獅拜象之地!
我發現這個不同之處后,我覺得我全身都輕松了起來。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就是輕松了許多。
張哈子帶著我們在學校對面的巷子里左轉右轉,最后終于停在了一家寫著“老字號萬州烤魚”的店門口停下。
這家店的裝修風格很復古,除了墻體之外,其它的構成全部都是木板做成的,木門、木桌、木椅、木筷等等。最醒目的還是門口的兩尊迎客獅子,被雕刻的栩栩如生。
等等!獅子!?我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我站在門口猛然轉身,試圖去找到學校的方向。不過我天生方向盲,剛剛跟著張哈子轉了好幾圈之后,早就分不清東西南北。我問張牧,學校是在哪個方向?
張牧辨認了一會兒后給我指了一個方向,看著張牧的手指,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還好,獅子的頭朝著的是另外一個方向。
我不禁苦笑,看來是自己太過于敏感了。
進了店子之后,我總感覺好像有些不太對勁,看了幾眼之后發現,店子里面實在是過于冷清了,就好像是很久都沒有客人來過這里一樣。我們三個進門以后,也沒有服務員過來招待。不僅如此,我看了一圈,屋子里面根本就沒有一個人,就連收銀臺那里都是空著的!
張哈子寫了一張單子,放在收銀臺那里,然后就坐在一張餐桌前等著。
我問張牧,人都沒有,吃什麼?
結果沒想到張哈子竟然開口講話了,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板板,終于可以講話老,呸!
他把嘴里的銅錢吐進一個小瓷杯里面,然后到了一些茶進去泡著,然后對我講,年輕人,莫急措,等哈就有。
我驚奇的看著張哈子,問他,你怎麼可以講話了?
張哈子講,你沒看到門口滴兩頭獅子?你再回頭看哈門上滴板子上掛滴東西。莫講嘴巴里面滴銅錢吐出來老沒得事,就是這些紅線扯下來也沒得事。
我本來想回頭看的,但是一想到之前的遭遇,我還是選擇了轉身去看,然后我看見在門板上面的門框上,掛著一塊八卦鏡。八卦鏡的顏色鮮艷,是紅白相間的那一種,和我之前在張哈子的扎紙店看到的不一樣。看來張哈子敢講話的原因就在這里了。
沒過一會兒,飯菜果然被服務員從后面的一個后門里端了上來。我看了一眼這個服務員,臉色很是慘白,走起路來有些僵硬,頭上還戴著一頂民國時候的圓頂帽,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紙人!
等到服務員走遠以后,我問張哈子,紙人?
張哈子點點頭,但是沒講話,他已經開始動手吃魚了。
一頓飯下來,服務員都沒有再出現,這讓我本來想多看幾眼的希望落空了。
后來我才曉得,我們進去的那家店,其實是一個后院,真正做生意的地方在前門,擺著獅子的那個門是后門。能從這個后門進去的,都是匠人。張哈子后來告訴我,這個傳統是從老一輩們流傳下來的。那個時候匠人是沒得地位的,吃飯都不能上餐桌,所以只能呆在后面的小院子里吃。
現在人人平等的觀念雖然已經深入民心,但是還是有一部分匠人保持著原來的傳統,這不是自卑,而是傳承。所以這家老字號烤魚店,才特地弄了這麼一個后院小廳,為的就是接待像張哈子這樣的匠人。
如果你有機會去到重慶的這家烤魚店,你可以去看看,在它的后院,經常會有一些匠人聚在一起吃飯。不過奉勸你一句,沒做好心理準備之前,最好不要去看。
如果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那麼不管看到什麼,都最好是假裝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