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原因是什麼——
人憑魄身生存于世,借魄身的感官感知這個世界,魄身既是感知的工具,也是感知的限制。
此刻在夢境里,我失去了魄身對我的感知的限制,因此,我終于看到了她的真面目。
這個女鬼的下體一片通紅,紅黑色的液體持續的淋漓著,盡管通身渾白到透明,但沾染淤泥的臟污仍清晰可見。
我能看懂其間的原因——
因懷著怨氣而賴在凡塵不走的,僅有的實形也將固定于死亡的那一刻。
我知道她死于……生產時被活埋,因為滅殺子母棺的“子詭”時,我“看到”了。
默默觀察與思索間,一股干燥的燒焦氣味,隱隱的撲鼻而來。
這是……
第109章 真仙會
這是……骨灰的氣味?
我仍然記得在碧云村時,那個暫時還沒去收拾的以尸首煉長明陽燈燈油的老頭。
那老頭焚煉不知從何處弄來的尸首時,散出來的氣味,與我現在聞到的一致。
短暫的走神間,這群人再次邁步朝前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骨灰的氣味越來越濃,不僅如此,連四周的溫度也莫名的越來越高,我都有了被炙烤得汗流浹背的難受感。
前方的洞道一轉彎,一大片烈火的光芒左右搖曳著,我看到烈火的中間,有個像爐灶一樣的東西,這爐灶很大。
“……這難道是……焚尸爐?”
我自言自語一聲間,這群黑衣嘍啰陸續從一邊拎起大鐵鏟,就這麼盡力接近著烈火,從烈火中一鏟又一鏟的往外鏟除灰白色的灰燼,還有的灰燼里頭,還殘存著成條的塊塊兒。
我知道那是什麼,但不忍去想,反而更疑惑,他們在干什麼?這些……他們是從哪弄來的?
盡管是夢,我卻認定現實里,他們一定也是這樣做的。
默默落下待夢醒后重來這小鎮一次的決定間,女鬼幽幽的飄到已堆成小山的灰白灰燼前。
因背對著她,我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小山般的灰白灰燼,在她站定的同時,如若受到龍卷風的操控一般,匯成一條的向上飄起,而女詭的背影儼然能看出吞噬的動靜。
“吃、竟然吃……骨灰?”
我驚呆了,我見過的邪祟,全都是傷人害命以人取食來提升修為的,吃骨灰的邪祟,我還是頭一回瞧見。
我錯愕的看著女鬼的背影,隨著她吞噬骨灰的時間越長,地面的灰燼小山也越來越矮。
但與此同時,她那半透明的實形,那透明感似乎也降低了些,但變化很微小,不仔細區分前后差別根本看不出來。
“原來是靠吞噬骨灰來修煉出魄身的邪祟……”我于不可思議中,又是一聲自言自語。
骨灰是個“奇妙”的東西。
對人來說,骨灰是人的一生的終點。
對佛來說,骨灰可化萬物,萬物是我,我是萬物。
以吞噬骨灰修煉出來的魄身,比奪魄而來的魄身更能修煉的接近不老不死不壞。
我暗暗擔憂,若她修成了,恐怕會很難對付。
子母棺為何被守在墳地里,答案昭然若揭——女詭需要骨灰。
我估計鎮子里的故者的骨灰,早就被她吞噬干凈了吧。
現在的問題是——
這群人,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幫助邪祟修煉不壞之身?
我繼續默默的觀察,過了許久,烈火終于有了黯淡下來的跡象,而這群鏟骨灰供女鬼消用的黑衣嘍啰,也因一鏟一鏟的動作而累的氣喘吁吁,再加上烈火的炙烤,各個都汗流浹背。
邪祟的腐臭氣能掩蓋掉一切氣味,但我仍能隔著邪祟的腐臭氣,聞到這群男人身上飄散出來的汗酸氣味。
“供奉”行為終于結束時,女鬼幽幽飄遠,最終漸漸淡去,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昆蟲毒蠆,微蔑蠕喘,有形無形,群精異類,莫不服吾。”
黑衣嘍啰們訓練有素般在女詭消失之時,朝著她消失的方向深深躬腰,然后萬分恭敬著語氣,異口同聲的喊出這句話。
很像邪窖的做派。
有種夢境已進入尾聲的感覺,這感覺揚起之時,這群黑衣嘍啰也朝著折返的方向轉身并走去。
我與他們擦肩而過,他們也絲毫沒察覺到我的存在,就像我出現在了一部電影里,他們依舊在演著自己的電影,絲毫不受我的影響。
“不對……”
忽然間,我這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對勁——
我為什麼會在夢境里看到這一幕?
除非是有“人”想讓我看到。
意識到這一點時,不祥的預感猶如警報雷達,在我的腦海里不斷響著警告。
我轉身正要拔腿就跑,轉身迎面的那一剎那,一張臉竟赫然貼在我面前——
那女鬼并沒有走,她就在我面前!
我被這突兀一幕驚的血液都要凝固,而臉色陰冷到淡淡紫白的女鬼,竟勾起唇角,朝我露出詭異的淺笑。
“邪祟退避!”
我率先后退兩步,同時下意識的摸自己的褲兜,可里頭竟空無一物,我就是怕出現萬一,所以四個褲兜里都裝了胡小蠻好心給我的黃符。
摸不到黃符而驚慌的剎那,我恍然的清醒了一絲,這是夢境,除了“我”進來了之外,什麼都沒“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