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說來話長,咱也不知道怎麼說好。”老板撓著自己的腦袋,旋即就對他老婆說道:
“哎,還是你說吧,你說話繚利些。”
老板娘喝了口茶之后,開始了不緊不慢的“解釋”:
“是這樣,你們沒發現麼,咱龍宮鎮幾乎沒什麼人,就算有,也聚集在了十來個村子里,離鎮上都很遠。”
“那是因為龍宮鎮的原住民,基本上都離開這兒了,這里以前……”
“幾十年前吧,大概清末、清快沒了的時候,一些清時的習俗,仍還有著讓普通人遵循的慣性,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傳統’。”
“那會兒的重男輕女,實在是太嚴重了,而咱們這里因為有一條螞蟻河西東流經,那會兒這邊住了很多很多人。”
“我外婆是我外公的小妾,而我外婆,是我外公養大的,外公十幾歲的時候有次出去玩兒,很偶然的去沿著螞蟻河,去了隔壁鎮子上。”
“龍宮鎮現在人少,但好歹還有點兒人,而那個鎮子上的人都走干凈了,連鎮子叫啥名兒,都沒人知道了。”
“幾十年前的那個無名小鎮,是周圍最熱鬧的地方,聚居的人也多,我外公跟村里人一塊兒去看熱鬧。”
“走啊走的,就跟錯了人,一路跟到那個鎮子上去了。”
“去到那兒之后,我外公說他看到了個塔……”
“棄嬰塔。”
“很多人在棄嬰塔附近,有的是來扔嬰兒的,有的是來撿嬰兒的。”
“撿嬰兒的人嘛,有的是撿回去準備養活之后有的則是膝下沒有兒子,看看有沒有人丟男嬰。”
“那會兒糧食金貴,多一口人就要多一雙碗筷,活著不容易,所以……只要是被扔到棄嬰塔的女嬰,十有八九都會死在那兒。”
“被扔的男嬰很少,除了那些天生就歪瓜裂棗的,其他的都能給人撿走去養活。”
“不當養子也能養大了當個家里的仆人。”
“我外公就是那會兒,在棄嬰塔外頭遇到了我外婆。”
“聽我外公說,是附近的農戶過來扔的,那農戶一口氣生了七個,都是女嬰,前面的只有老大留著了,其他的都扔了。”
“我外公心里很難受,當時就攔住了那農婦,說他要。”
“家里條件也不好,但我外公不管怎麼挨毒打、不給飯吃,也非要留下我外婆。”
“等我外婆長到了十六時,我外公都已經三十多了,早就娶妻生子了,連生了四個兒子,老五就是我媽,我外公特別寵我媽。”
“外公擔心外婆沒有著落,或者嫁給不好的人,于是就接受了家里的提議,把我外婆納成了妾,但一直都將我外婆當妹妹看,我外婆也確實不想外嫁,就想一直跟著從小養大她的我外公。”
“畢竟我外公確實……外婆能活下來太不容易了,她從小的吃食,都是我外公從嘴里省出來給她的,導致我外公一輩子都瘦不唧唧,到死也沒吃到過幾頓飽飯。”
“我的外公和親外婆,是九八年走的,活到了將近九十歲,外婆她是九九年走的,跟了我外公一輩子,外公前腳走了,七十來歲的外婆因為傷心過度,也跟著去了。”
“外公外婆走的時候就跟我說,一定要把棄嬰塔這個造孽之地給毀掉,再不濟一把火燒了。”
“我在八幾年時,因為好奇去過一趟,棄嬰塔早就毀了,那邊現在只剩一個巨大的坑。”
“我還看到了很細小的發黑的骨頭,當時給我的沖擊,實在是有點大。”
“于是我就……每年都會去燒點兒紙,咱也不懂超度什麼的,尋思這些小可憐,一出生就被扔了,有人給燒燒紙,興許也是個好事兒吧。”
老板娘大概的講完之后,老板忍不住插話一聲:
“不止是燒紙,還燒紙扎的房子、電視、電腦、手機什麼的,這些東西不便宜,買一個花圈兒都得四百塊錢。”
“我媳婦兒她心里一直有這樣一根刺,所以她手里一有點兒錢,就特意過去,用燒東西的方式,給超度超度。”
聽完他們的話,高寧的胳膊上都是明顯的雞皮疙瘩,陳彥峰也一直瞇著不忍的眼睛。
“原來你們宰客,還真是為了錢。”
“昂,”老板娘心虛又靦腆的笑著:
“我不能離開這兒,這事兒我已經做了半輩子了,習慣了,哪個月要是沒去,我心里都放不下、過意不去。”
“龍宮鎮人這麼少,不能離開這兒的話,就沒有掙錢的路子,這周圍的村子里的村民,都挺有錢的,他們勤勞,是搞大棚賣農貨的。”
“每個月都會來我這兒幫襯幫襯,嘿嘿,我宰人習慣了……也是因為他們都知道我要錢是用來干嘛的。”
“所以他們都當是借我來做好事積陰德了,嘿嘿。”
高寧擰著五官,不忍著語氣說道:
“居然,棄嬰塔,活該清亡,太殘忍了。”
“以前那世道,這其實算是……算是最不殘忍的方式了。”
很意外,老板居然為棄嬰塔“開脫”一聲:
“姑娘,你聽說過虐死女嬰的事兒不?”
高寧激烈搖頭:
“我一個現代社會新青年,我怎麼可能知道……課本也不會提這些殘忍的事兒的。”
“哎,棄嬰塔確實不算殘忍了,清末的時候,還有另一種迷信,導致很多女嬰,死的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