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沒有到烏蘇里江的時候,清明看到了一個地方他覺得特熟悉。
虎林,七五八林場。
人的一生永遠都脫不開宿命的安排,曾經發生過的某些事,深藏在你的記憶深處,哪怕過去了很久當有一個契機出現的時候,也能將你重新喚醒。
七五八林場這個地名,讓清明覺得特別的熟悉,他就下意識的半路下車,打算暫時在這里停留一下。
所以,清明就裹著軍大衣游蕩在了七五八林場附近,試圖找尋著記憶深處的那種熟悉。
這個季節,整個東北都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了,林場附近人煙稀少,每隔十幾二十里地才會出現一個小村子,清明就輾轉著幾個村子,餓了渴了就去農家討點熱乎的飯菜,東北民風彪悍的同時也是非常好客的,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天氣里,通常沒有哪戶人家會拒絕的。
這天,傍晚時分,清明又途經了一個村落,村子里升起了裊裊的炊煙,這個點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生火做飯了。
天色剛剛擦黑,清明隨意的敲開了一戶農家的大門,一個穿著羊皮襖的中年打量了他幾眼后,問道:“你找誰啊?”
清明低著腦袋,說道:“路過的,沒有飯吃了,大哥能給口熱乎的飯菜麼?”
“咦?”對方聽見了他說話的聲音,極其詫異的就愣住了,由于清明是低著腦袋的,臉還被套頭衫給擋住了,對方也沒有看清他的長相,于是就猛地一低頭想要看見他的人,但清明卻極其反感和厭惡的往后退了幾步,并且打算抽身就走了。
但他剛轉身過去,就聽到對方驚呼了一聲:“王驚蟄?老弟,你這是搞什麼呢……”
第1174章 清明,驚蟄
清明剛掉頭就走的身影,聽見后面有人招呼了一聲,最初他沒啥反應,但是對方叫的王驚蟄那三個字,好像在他腦袋上來了當頭一棒,一下子就給敲懵了。
清明的身子足足頓了良久,才慢慢的回過頭來,人仍舊低著腦袋,嗓音有點嘶啞的問道:“你叫我什麼?”
“驚蟄,王驚蟄啊,不是……”裹著羊皮襖的中年,挺迷糊的往前走了幾步,上下打量了他幾眼,說道:“是你啊,你的聲我哪可能忘了呢,哎呀,老弟你這是怎麼了,到咱家來和我開玩笑了啊。”
羊皮襖中年就是王闖,他曾經有個傻兒子叫王有福,一年多前王闖偶遇王驚蟄就帶著他回到了七五八林場,偶然之間王驚蟄看見了他兒子后,就認出了這是農村的守村人,并且還幫王有福的傻氣給去了。
所以,王闖一家對王驚蟄的感情那就是對方給了他們再造之恩,他哪怕就是化成灰了,王闖也肯定不會認錯的,對這位小老弟的音容笑貌他記得門清。
但是,如今的清明實在沒有反應過來是咋回事,在他還沒來得及繼續往下琢磨呢,王闖一把就拽上了他的胳膊,就往屋里扯了過去,同時抻著脖子喊道:“媽,有福啊,你們快看是誰來了?”
王闖他媽和王有福從里屋走了出來,見到穿著軍大衣和擋著臉的王驚蟄也沒認出來他,王闖就說道:“是驚蟄過來了,唉?老弟,你這是咋的了,怎麼一直都擋著臉呢”
“叔?”王有福試探著叫了一聲,時隔一年多他身上的傻氣漸漸的都被去掉了,人也恢復了清醒。
清明猶豫再三,始終對王驚蟄三字異常迷惑,但對方三人話里話外說的是真是假他還是分得清的,于是緩緩的將腦袋上的套頭衫給摘了下去,又慢慢的抬起了頭。
頓時,王闖一家三口見到他就呆了。
王驚蟄的臉還是那張臉,五官也沒太變,只要是熟悉的人還是能看出來這是他,只不過是他此時的狀態挺難讓人接受罷了。
王闖他媽頓時驚呼道:“孩兒啊,你這是怎麼了……”
片刻后,王闖家開飯,一鍋酸菜燉肉還有血腸,一盤拍黃瓜,外加兩個素菜,兩壺燙好的燒刀子。
清明端起酒杯“滋溜”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杯子,寂靜無聲的端著飯碗吃著,熱乎的酸菜湯和肥瘦相間的肉片塞進去一大口,吃得滿嘴流油。
“我跟你認識那時候吧,是在火車上,當時我在嶺西打工回老家,正好碰見你懷里抱著個孩子,咱倆在一個車廂里,搭上話以后就認識了,后來到了哈市你說要去烏蘇里江那邊,我回七五八林場,咱倆正好順路,你朋友開了一輛車就把我們給捎帶回來了,之后你到了我家正好看見有福在村口站著。”
“你說這孩子是守村人,不是真的傻,還能治……”
清明一直在吃,不時的喝一口酒,然后聽著王闖跟他說兩人相遇以后的事,對方一直都在管他叫著王驚蟄,這三個熟悉的字眼漸漸的在清明的腦袋里清晰了起來。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那我可能確實就叫王驚蟄。
“來,老弟干一口吧”王闖舉著酒杯說道:“我也不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因為你說了我們也未必會懂的,但不管咋說,始終都是我老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