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死后,六阿婆讓我背尸繞村。
可當晚,她就死在了靈堂里。
她的血滴在陰燈里,火苗搖曳抽長,不時炸出一個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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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胎弟弟江疏死的那晚,我在睡夢中,被那種猛然的墜落感驚醒。
心口陣陣悶痛,眼淚無緣無故、嘩嘩的流,整個人喘不過氣來。
然后就接到我爸電話,讓我連夜回去。
到家的時候,江疏的尸體就一塊白布蓋著,擺在用竹席搭出來的棚子下面。
東西都還沒放下,我爸媽立馬拿了收殮的衣服和水盆給我,說讓我給江疏擦身穿衣服。
雖說我和江疏是龍鳳胎,可也沒有我一個姐姐幫他擦身穿衣的道理啊。
更何況,我也不會啊!
我爸居然還毫不避諱的將白布掀了,露出江疏赤裸的身體。
我正要壓下白布,可入眼江疏身上,密密麻麻全是黑青黑青的手印,就好像他死前,無數雙手死死抓著他。
有的更甚至五指清晰可見!
更怪的是,他身上扎了很多桃木釘,還用紅繩牽繞著這些桃木釘。
好像他不是個人,而是個提線木偶!
「這是怎麼回事?他是怎麼死的?」我扭頭看向爸媽。
「他是守村人,為村里擋災了。」我媽猛的就哭了出來。
緊緊抱著我道:「專門收殮的六阿婆說了,得至親幫他擦身收殮,點陰燈,背尸繞村為他收魂,要不然他下輩子還是個魂魄不全的傻子。」
「江影啊,你跟他這輩子是龍鳳胎,上輩子是夫妻。最親了,你總不能讓他下輩子,還是個傻子吧。」我媽哭得不能自已,直接就癱到了地上。
老家說,龍鳳胎上輩子是夫妻,不能一起養,要不然總得夭一個。
我們上面還有兩個姐姐,爸媽自然留了江疏這個兒子,把我送到遠房親戚家。
可江疏一直到四五歲,還不會說話,去各大醫院檢查,什麼問題都沒有,就是智力低下。
村里的神婆說他前世有悔,這一世自愿三魂去一,七魄去二,鎮守全村,受今世苦難,享來世之福䘵!
也有說,我爸媽命中無子,強求也只得一個傻兒子。
但凡說這種話,都會被我媽拎著案板和刀,剁頭剁腳的罵,村里慢慢的就沒人說了。
我能知道,是有次爸媽沒給養我那家生活費,那家人在背地里罵,被我聽到了。
也是龍鳳胎的原因,江疏誰都不認,只要見到我,就特別親熱,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留給我。
江疏傻,但是單純,加上爸媽一直宣揚他是守村人,所以村子里人的對他也還算可以。
誰家紅白喜事,他去湊熱鬧,吃的喝的總少不了。
而江疏死的那晚,就是村里老馬家給他兒子配陰婚,神婆說那配陰婚的姑娘來路不正,全村得遭殃。
老馬家卻毫不在意的唱了一晚大戲,村里人都去看熱鬧了。
等到了凌晨散了場子,外村人走時,才發現江疏赤身裸體,布滿青手印死在了村口。
收殮的六阿婆說他是替全村擋災了,就安排了我媽說的那些。
這說法神乎其神,既然是老馬家結陰婚,害死了江疏,就該找他們啊。
我爸媽一個勁的哭,說現在災已經擋了,先給江疏收魂,讓他全魂入土,才是正事。
看著江疏那張和我相像的臉,加上昨晚那古怪的夢和突然而來的情緒,我倒寧可信其有。
至少希望他來世,是個健全的人吧。
聽我愿意,我媽立馬去請了六阿婆來。
我按六阿婆教的,熱水添米醋,先將江疏的身體擦一遍。
也是怪事,隨著熱毛巾敷過,江疏身上那些青手印,居然慢慢消失了。
又在六阿婆的幫助下,用毛巾熱敷過關節后,趁著不這麼僵,用一塊白布纏身將尸體拉起來,再一件件的穿上壽衣。
無論是擦身,還是穿衣,那桃木樁和牽身的紅繩,六阿婆都不讓我碰。
那壽衣也有點怪,反倒有點像是結婚的喜服,只不過顏色是暗紅色,倒像是結冥婚的。
剛給江疏穿好,我爸媽居然拿了一身給我,說是讓我穿著,先背尸繞村一圈,叫魂后,再點陰燈。
那一身,赫然與江疏身上的是一套龍鳳服。
我隱約感覺不對,但六阿婆在一邊道:「你和他龍鳳胎,前世是夫妻,這世不結成夫妻,他是不會走的。你就當穿著姐弟裝,送他最后一程吧。」
再多說什麼,我媽就在一邊哭。
我看著江疏那張臉,心頭又一陣陣的悶痛。
只得按六阿婆說的,換上那身長褂喜服。
然后半蹲在涼床前,六阿婆和爸媽一起,將江疏的尸體拉到我背上,再用白布,將我和江疏的胳膊、胸膛背靠背的纏起來。
她在綁的時候,嘴里還細細地念著:「女背尸,續前緣,福祿壽財皆相連。點陰燈,香火綿,偷龍轉鳳命不絕。」
她原先念,我還沒怎麼聽懂,但她翻來復去的就是這麼幾句,還邊纏邊念,尤其是最后一句,總感覺不對。
什麼叫偷龍轉鳳命不絕?
但事先說過,纏布繞尸時,不能說話,我也就憋著沒問。
等背尸纏好,爸媽撐出一把大紅傘時,說是背尸不能見光,得讓六阿婆撐傘在一邊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