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輝子則說道:「那我們去報案吧,反正雙哥畫都能把人給畫出來。」
「一個幾十塊的熏香,報案有用嗎?」我皺眉說,「如果我說的這個人,混進人群里,我們可能還是找不到……」
可湘女依然鎮定,說:「不用報案。」
「不報案,又抓不著人,怎麼辦啊?」輝子說,「要不我和王海去外頭找。」
「不用,他自己會回來。」湘女低著頭,說。
09
這大半天的時間,我相信,王海和輝子,都無比的不安。
但我反而鎮定下來,又默默地坐回了一邊。
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次這樣,在死亡的邊緣走一遭了。
我不知道這樣的經歷會給我帶來什麼,我只覺得,現在我的心情好像有所改變了。
臨事方知一死難。
都說我們向死而生,可好像,我還真沒勘破死亡,遇到危險的時候,我比誰都恐懼,比誰都想要逃避。
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伙,是今天店里最后一名顧客,黃昏時分,天又由晴轉陰,下起了綿綿細雨。那家伙出現在門口,大聲咳嗽了數次,好像在確定店里已經沒有外人了,才緩步走了進來。
他徑直來到柜臺前,輝子和王海立刻都站了起來,輝子湊到我身邊,像是要保護我,卻又扭頭低聲說:「你真神了,跟你描述的幾乎一樣,就是這個人吧?」
我沒說話,不置可否。
湘女依然頭都沒抬,默默玩著手機。
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伙,忽然一個小香爐似的熏香罐子扔在桌上,咳嗽數聲,幾乎像是咬牙切齒地說:「行啊,老子這回栽了,我真沒想到,王海有你這樣的高手朋友。
」
他扭頭看了一眼王海,我發現,在他和王海對視的片刻,王海退了一步,像是有些驚慌。
湘女依然沒說話。
那男人又說:「居然把蠱下在用來祛邪的熏香里,你真是高手,你是怎麼做到,讓毒性不被熏香給解除的。你是怎麼做到,聞著熏香沒事,一觸碰就會中蠱的?」
「用告訴你麼?」湘女這才抬起頭來,冷笑著說。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肯定會跟上來了?你這熏香就是為我準備的。這熏香是專門用來對付尸毒的,一般人家根本不會點,只有我們圈子里的人能聞出來。」他又說,「他媽的。」
湘女再度低下頭,不搭理他。
「你他媽!」那人似乎被湘女冷漠的態度激怒了,突然從身后抽出一把刀來。
一下子,我們幾個都嚇住了,輝子和王海,眼看著就要沖上去。
湘女卻不慌不忙地抬手,忽然在木桌上輕敲了三下,頓時,那男人退了兩步,單手捂著腹部,咬牙說:「你對我下的是什麼?操,金蠶蠱嗎?」
「是什麼,滾回去問你師父。」湘女站起來,說,「別說你,你師父是誰,我也一清二楚,湘西苗寨,還會用尸蠱的『草鬼婆』,就那麼幾個。」
「你……」
「滾!」
最后一聲滾之后,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伙,幾乎連滾帶爬的往外走。
但這時,王海卻突然開口了:「等等。」
這回,連湘女也一陣愕然。
「你是不是……認識老蕭。」王海忽然說。
「老蕭?怎麼可能?」輝子失聲叫道。
那人卻站定了腳步,忽然扭過頭來,臉上的笑容,說實話,特別猙獰,他顫抖著說:「認識,還有桃子,你們的朋友。」
「你是追風者。」王海又問,「桃子,她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追風者還能怎麼樣,多半不就是個死嗎?」那人撇了撇嘴。
「什麼?」王海僵在原地,趔趄退了兩步。
「內疚嗎?」男人轉過身來,嘶聲說,「別內疚,下回還有機會見面,我就送你去跟他們道歉!」
說完,他跌跌撞撞地離開。
這一刻,整個小店內,無比的寂靜,只有門外沙沙的雨聲,逐漸明晰。
最后,是輝子打破了沉寂,說:「嗨,你們都愣著干嘛,我們這不是贏了嗎?啊?」他往前走了兩步,指著外頭,依舊一副精力過剩的樣子,說,「那王八蛋都走了,咱們還不趕緊關門,一會兒下大雨了,地板都打濕了!」
說完,他徑自朝門口走去,但就在這時,他身子忽然一個趔趄,居然栽倒在了門前。
10
當我們七手八腳的把輝子抬上床的時候,我才猛然間發現,輝子的手臂上,領口脖子處,竟都出現了紅色皰疹。和我之前中蠱時的皰疹不同,這皰疹,我即便只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是什麼。
他過敏了。
我一陣懊惱。
我這才想起來,那天,當帶著蠱毒的盒子打開的剎那,王海坐在對面,而我和輝子坐在同一側,雖然輝子沒有直接受到毒性侵蝕,但很可能早已經受到了波及。
而且,那個時候,他還喝了酒,對于敏感體質的人來說,酒也并不是好東西。
我還想起來,這陣子,他守在我身邊的時候,一直不停地搓手,我本以為他只是緊張,可現在看來,他也已經疼癢難忍。
還有昨天,當知道我病好的時候,輝子立刻提出要離開鳳凰,我本以為,只是他任性而已,其實,他是已經受不住了。
可當知道王海有難的時候,他立刻又改變了主意。
我只當輝子是個精力過剩的小孩,成天只會樂呵呵的犯傻,卻全然沒顧及他的身體,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