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原本長在孩子眉間的肉瘤,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管它呢!說不定是惡蛟用了障眼法,企圖讓我回心轉意?做夢!
曹甲狠了狠心,出門后反手鎖住柴房,吩咐趙小七去找水,放到旁邊備著,等一會兒點燃了柴房,燒到差不多的程度,需要及時滅火。
趙小七得令,也不知身上哪兒來的力氣,一聲不吭地推來數個大小水缸。
曹甲連聲說夠用了,別再抬水了。
哪知趙小七不聽,還要去找水,曹甲剛要拉住他,沒想到趙小七身子一軟,直接摔倒在地。
喊了兩聲,趙小七一動不動,曹甲俯身查看,發覺趙小七已經沒有了鼻息。
再看趙小七臉上,眼珠混濁,舌頭外翻,皮肉鼓脹——儼然是死亡多時的狀態。
如果趙小七早就死了,那他剛才是怎麼幫自己打下手的?
曹甲后背發涼,趙小七的異狀,像極了只可大師曾經治過的行尸。
是誰害死的趙小七,他又是怎麼變成的行尸?
曹甲心中積蓄了太多疑問,此時一串打更的聲音,從遠方飄飄蕩蕩地傳來。
子時要到了!
有什麼事以后再說,當務之急是除掉禍害。
曹甲拿過火把,毫不猶豫地扔向柴房,火苗迅速攀上屋頂、爬滿墻壁,很快引燃了里面干燥的木柴,火勢沖天而起。
曹甲豎起耳朵,既沒有孩子的哭聲,更沒有笑聲,他只能聽到木頭燃燒的噼啪作響。
「走水啦!」
有人在外面的街上喊道,應該是更夫。
火焰炙烤了不到半炷香的工夫,站在遠處的曹甲,發現自己的胡須已經被燙得卷曲。
不用質疑,柴房里的禍害肯定沒命了。
曹甲舀起一瓢清水,撒向柴房,火焰無動于衷。
曹甲提起水桶,潑向柴房,火焰竟然爆燃得更猛烈。
怎麼回事?火勢越來越大,曹甲慌了,索性將水缸向著柴房推倒,火焰竟然順著水跡燒了過來。
曹甲急了,一連推倒幾個大小水缸,卻將火勢助長得愈發失控。
更奇怪的是,除了木頭燒焦的味道,空氣中還隱約飄著一縷清香。
是酒!缸里裝的是酒!曹甲讓趙小七找水,趙小七弄過來的都是高濃度的白酒!
柴房與其他房屋相距甚遠,本來不會有事,但是被酒助燃,火勢瘋狂地蔓延到了其他屋子。
轉瞬之間,曹甲在老宅地基上,花費重金翻修的巨大宅院,陷入一片火海。
曹甲成了被困在火海中的孤家寡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下不只是胡須被毀了……
曹甲無處可退,他的身邊只剩下最后一個水缸,里面肯定也是酒。
這個小缸,很眼熟。
翻修老宅時,工匠在地基里發現一汪清水,水中有一條小蛇,曹甲不信邪,將那條小蛇扔進了酒缸,說要泡酒,留著過年喝。
就是這個缸。
曹甲瘋魔一般,打開塞子,要撈出那條蛇,也就是只可大師所說的惡蛟。
你毀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把你的肉身毀了!
酒缸很小,曹甲的指尖觸碰到一個細長順滑的物體,拽出來摔在地上。
是一條鱔魚,已經被酒泡爛了。
蛇呢?不應該是蛟龍所化的小蛇嗎?我親手放進去的啊?
曹甲不信邪,把酒缸里的東西全倒了出來。
還是沒有蛇,只有酒。
酒把火焰吸引過來,吞沒了曹甲的立足之地,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起了只可大師離開時的笑聲。
08
曹家覆滅的真正緣由,還要從祖上說起。
曹甲曾祖父當家時,曹家只做糧食生意,在一次收糧之后,當地連續幾年糧食產量暴增,使得存糧分文不值。
生意難以維持,就在曹甲曾祖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爆發的一場蝗災,改變了曹家的命運。
蝗災演變成了饑荒,朝廷救濟不力,導致幾百里之內餓殍遍野。
之前沒人要的存糧,立刻變成了救命糧。
曹甲曾祖緊鎖糧倉,抬高糧價,吸干了民脂民膏,這才有了原始積累的第一桶金。
百姓中窮苦者占大多數,即便掏空所有積蓄,買到的糧食也只夠撐幾天。
曹家門前擠滿了饑民,可是無論他們怎樣哀求,糧食都不會便宜一文錢。
餓死在門前的人多了,曹甲曾祖擔心引起官府的注意,請來鉆研邪法的民間術士,隔空將死尸變成了行尸,紛紛站起來,漫無目的地走遠,直至法力消失,倒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嶺間,成為無名枯骨。
得到消息的家屬,甚至無法為親人收尸,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尸體「走」向何方。
那些茍延殘喘的百姓們,最終發展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舍不得對自己的骨肉下手,就和別人交換孩子,用活人來充饑。
其中,有一個小男孩,親眼見到了曹家的冷血無情,與親生父母的被逼無奈。
他被交換到了別人家,聽到了磨刀聲,他不想被吃掉,拼命掙脫了繩索,逃了出來。
外面隨處都是饑民,每一個人都可能會吃掉他,小男孩東躲西藏,一步一步逃到了幾百里外,可謂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