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安國公府,門口停著一輛華麗而又張揚的馬車,冷清歡識得,是麒王府的,她問過門房,才知道是冷清瑯也在,專程前來探望老太君。
算算日子,她腳上那麼一丁點傷應當也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只是不知道,她如何想起向著老太君獻殷勤來了。
她進安國公府不需要回稟,帶著兜兜徑直去了后院,老太君跟前的丁嬤嬤客氣地攔住了她。
“王妃娘娘來了,又辛苦你跑一趟,老太君屋子里有客,您將藥交給老奴就可以了。”
冷清瑯說笑的聲音從屋子里飄出來:“王爺他可一直惦念著外祖母您呢,就是每日里公務繁忙,我白日里見他一面都是不易。拖延了這些日,終于等不及,孫媳就自己冒冒失失地來了。見到老太君您身子無恙,回去說給王爺知道,他也好放心。”
然后是老太君平淡的聲音:“孩子你還真是有心了,你們大婚之后,外祖母還沒有送你一份見面禮呢,你還給準備這麼貴重的東西。”
“看外祖母您說的,只要您身子好了,比什麼都強,這麼一點補品算什麼?只是孫媳的一點心意罷了。”
“這孩子真會說話,討人喜歡。”
然后是冷清瑯裝腔作勢的乖巧聲調:“清瑯來的時候還一路忐忑,擔心外祖母您不喜歡我呢。”
冷清歡沒有說話,抿抿唇,便轉身出來了。
兜兜候在院子外面,正在跟沈臨風說話,冷清歡出來,兩人便停了話音,齊齊迎上來。
“真巧,沈世子今日沒有公干麼?”
沈臨風瞅了兜兜一眼:“正有事情要出城巡邏一趟,聽丫鬟說,你們也要出城?”
冷清歡點頭:“家兄現在府外養病,心里放心不下,想去探望一眼。”
“你那驢車晃悠到了還不知道什麼時辰,正巧順路,不如就讓臨風送表嫂一程?”
冷清歡立即婉拒了:“沈世子公務繁忙,哪敢勞煩你。我們也不急,天黑之前趕回來就好。”
沈臨風淡然一笑:“正巧順路而已,再說你就不怕你這驢車寒酸,被你兄長見到,誤會我表哥薄待了你嗎?”
這哪里是誤會,就是事實啊。
不過轉念一想,沈臨風所言倒是很有道理,略一猶豫,便點頭應了下來。
“如此有勞了。”
三人出府,將東西擱在沈臨風的馬車上,冷清歡與兜兜進了車廂,沈臨風自然不方便同乘,從車夫手里接過馬鞭,自己駕車,直接出城,前往冷家墓地。
冷清鶴見她突然而至,有些意外,從陰暗低矮的茅廬里迎出來,與沈臨風見過面,喚小廝從屋子里搬出兩把破舊的板凳,不敢將二人迎進屋里。
冷清歡給他檢查過身體,體內毒素已經消減許多,但是并未達到自己的預期。疑惑地詢問:“你近日里的飲食何曾按照我的叮囑檢查過?”
冷清鶴精神已經好了許多,仍舊輕咳:“這里吃飯規矩不像府里那樣嚴苛,我與兩個小廝都是一同進食,他們二人全都安然無恙,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府里大夫配的藥我也全都偷偷地倒掉了。”
冷清歡想,可能的確是自己多疑了,哥哥身子底子差,又常年服藥,或許那藥效不太容易吸收。
當著沈臨風的面,冷清歡也不好多言,重新叮囑了他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項,就留哥哥與沈臨風說話,自己轉身去了他的房間。
屋子里比外面還要破敗,但是有些地方可以看出重新修葺的痕跡,打掃得也干凈,看來他身邊的小廝并沒有十分懈怠。
床頭擺著一張小方桌,桌上除了茶水,還有幾本線裝書,與筆墨紙硯。都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在這樣艱苦卓絕的環境下,竟然還在用功,若非是這場病,依照他的才學,應當今年就能參加春闈,考取功名,與父親一般,躋身朝堂之上了。
冷清歡上前幫他簡單整理過床褥,漫不經心地收撿起桌上散落的幾張宣紙,上面抄錄了一些精妙詩句,字跡雋秀,墨跡猶新,只是力道略有不足,散發著墨香之氣。
聽說古代在制墨的時候都會多少加入一些香料,中和它原本微臭的煙熏味道,如蘇合香,紫草,丁香等。
一時好奇,她放在鼻端輕嗅,不由疑惑地蹙眉,又仔細檢查過硯臺里殘留的墨汁,然后心里一凜。
“我平時都有注意休息,只是睡不著的時候方才看會書。”冷清鶴站在草廬門口,見她面色凝重,以為是怪罪自己不聽她的囑咐,急忙解釋。
冷清歡卻是不由分說地將筆墨還有書全都一股腦地丟了出去,指著冷清鶴大罵。
“你看看你自己如今都病成了什麼樣子?就靠這麼最后一口氣吊著,大夫叮囑你的話全都當做耳旁風了不是?竟然還點燈熬油地寫字看書。你難道就不想想,即便是才高八斗,考個狀元又有什麼用?你有命去享這榮華富貴麼?”
冷清鶴大概是第一次見她發這樣大的脾氣,一時間愣住了,低聲囁嚅著辯解:“這里實在無趣,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