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寬文不再搭理他,自顧往里走。明月慌忙先行一步,入內回稟。
冷清鶴聽說嚴寬文來訪,也是有些吃驚,擱下手里的書,掙扎著坐起身,明月慌忙給他墊好靠背。
嚴寬文嫌棄地望了面前的草廬一眼,用帕子掩住鼻子,彎身進門,明月忙從一旁搬過一個瘸腿板凳給他擱在正中空地之上。
“清鶴兄弟放著相府的榮華富貴不享,怎麼非要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何苦呢?”
冷清鶴對于面前這位紈绔子弟并沒有什麼好感,雖然他曾經很用心地巴結過自己,多是敬而遠之。
正色道:“這里乃是家母的墓地,靈秀之地。”
嚴寬文陪著笑,看一眼他手邊擱著的飯菜:“好好好,是我一時失言了。我只是看著清鶴兄弟你生活如此寒酸,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想必嚴兄此來,定是有什麼指教,請直言。”冷清鶴對他沒有什麼耐心,直接開門見山地詢問。
“既然兄弟你這麼直白,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他瞅一眼身后的明月,吩咐自己帶來的小廝:“帶著他去車上吃茶果。”
冷清鶴揮揮手,明月跟著那小廝出去了,屋里只剩二人。
“今年皇上要開恩科,此事不知道你可否聽說?”
冷清鶴點頭。
“清鶴兄博學多才,難道就不打算一展身手?”
冷清鶴輕笑,掩唇咳了兩聲:“你看我如今這幅病體,像是能參加科考的樣子嗎?”
嚴寬文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假如,我說我這里有題目呢?”
冷清鶴一怔,想想他父親乃是禮部任職,莫非是考題又再次泄露出來?
“你此言何意?”
“清鶴兄的文章字字璣珠,通篇錦繡,我愿以題目換取你一片文章,你我一同高中,互惠互利,如何?”
果真如此,冷清鶴一聲冷笑,義正言辭道:“求學為官靠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若是弄虛作假,勉強混了功名又怎樣?沒有真才實學,如何為國家效力?將是害群之馬!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屑于作弊,你另請高明吧!”
嚴寬文并不罷休,坐在凳子上沒有動:“清鶴兄如今的境遇我早就打探清楚,相府這是已經放棄了你,將你丟在這墓園里自生自滅,怕是,你現在手頭拮據,就連日常用度的花銷都沒有了吧?
假如你如今已經是力不從心,不能參加科考,我還有第二種合作方式。”
他探手入懷,摸出一沓銀票,在冷清鶴眼前晃了晃:“這是兩千兩銀票,買你一篇文章,如何?”
冷清鶴冷冷地望著他,唇角浮上一抹譏諷:“你真是給天下讀書人丟臉!帶著你的銀票,滾!”
嚴寬文站起身來,冷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還當自己是相府的公子哥呢?假如我說,我今日是勢在必得呢?做不成朋友那就是敵人。今日你若是不屑于與我為伍,那麼,這件事情這樣重大,我是不會留下活口,將來檢舉我,斷我前程的!”
冷清鶴的手緩緩移動,不易覺察地探向自己被褥下面,那里有一把錐子,勉強可以防身:“你想殺人滅口?嚴寬文,你好大的膽子。”
嚴寬文獰笑:“是又如何?你以為自己病成這樣,能是我的對手嗎?你就說一句,這文章,你寫還是不寫?”
冷清鶴不假思索:“做夢。”
【第66章 若是不喜,便將她還給我】
原本一臉窮兇極惡的嚴寬文竟然對著冷清鶴呲牙一樂,轉身出了茅廬。
“回稟王爺,他堅決不肯。”
有人沉聲吩咐:“好,本王的叮囑你也記得。”
“王爺放心,此事小人斷然不會對別人說一個字。”
冷清鶴心里一驚,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剛有心出門探個究竟,門口光線一暗,冷清歡走了進來,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哥哥”。
冷清鶴有點意外:“清歡,怎麼是你?”
慕容麒站在草廬門口,打量著屋子里的寒酸場景,還有他床頭擱著的米粥青菜,愣怔了片刻,沒有進去。
他第一次見冷清歡,親眼見到她將冷清瑯推落進湖水里,而且理直氣壯地拒不認錯。他認定了,冷清歡一定是依仗著嫡女的身份,在相府里囂張跋扈,欺凌庶妹,而忽略了她生母病逝,并不受相爺待見的事實。
后來,冷清瑯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忍氣吞聲,楚楚可憐的樣子,而冷清歡則大相徑庭,她渾身帶刺,肆意妄為,就連對著自己都敢動手。所以,他愈加堅信,冷清瑯在相府里,肯定是受盡她的欺凌。
可是今日,他眼前所見的,有些震撼。假如,她們兄妹二人在相府里果真那般囂張跋扈,怎麼會落得這樣境地?莫說相府公子,就是尋常百姓,都未必能夠安于這樣的現狀。
他又想起,那日心急救于副將,自己闖進主院,冷清歡面前的粗茶淡飯。
刁嬤嬤的手藝并不好,畢竟,她在王府里原本也是有頭臉的婆子,這些活計輪不到她做,做出來的飯菜應當也就是勉強可以下咽。
可是這個女人好像也沒有嫌棄過。
分明,這兄妹二人身上的一些細節,才是平日里艱難度日,造就的知足常樂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