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還未說話,這眼圈里就含了淚,一張口,聲音沙啞,就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的一般,從嗓子眼里困難地一字一句擠出來。
“回大人,是。”
“相府大公子冷清鶴指認,他的墨里被你下了毒,你可認罪?”
明月抬手一指金氏,咬牙切齒:“都是金姨娘指使小人做的。”
冷相大吃一驚,扭過臉來,見金氏慘白著一張臉,滿是慌亂:“你血口噴人!”
明月繼續控訴道:“金姨娘給了我銀兩,指使我將有毒的墨拿給公子使用。那毒雖然并不厲害,但是長久接觸或者吸入體內,就會形成慢性中毒,逐漸侵入五臟六腑,而又神不知鬼不覺。
我家公子從去年開始出現咳嗽,胸痛等癥狀,以至于后來臥病在床,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堂上一時間有點安靜。冷相難以置信地瞪著金氏,猶如泥塑。慕容麒依舊面無表情,正襟危坐。
只有金氏,色厲內荏,磕磕巴巴地辯解:“冷清歡給了你多少銀子,讓你昧著良心胡說八道?”
“你害怕事情敗露,將我打發出相府也就罷了,竟然還下此毒手,將我喉嚨毒啞,令我口不能言,并且叮囑人牙子,將我打發得遠遠的。若非王妃救了我,這個時候我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呢。”
慕容麒壓低了聲音,問身后的冷清歡:“你一直都老老實實地待在王府里,難不成會神機妙算麼?如何知道明月會被發落出府,又是怎麼救了他?”
冷清歡輕啟櫻唇,只悄悄吐出四個字:“掐指算的。”
慕容麒默了默:“相府里有你的耳目吧?”
這個男人賊精賊精的。冷清歡沒說話,既不承認也不反駁。
慕容麒微微一笑:“昨日里我命人前來關照大哥,來人說他衣食住行都很妥當,顯然早就有人關照過,不是冷相便是你。假如是你的話......”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堂上一眼:“能將手伸進大理寺來,應當就是薛家的人了。”
他竟然私下里托人關照大哥?冷清歡很是訝異,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良心了?
她心里歡喜,卻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看破不說破,朋友繼續做。”
慕容麒抿抿唇,帶了一絲笑意,不再說話。
冷相這時候方才反應過來那麼一點,一指金氏:“毒婦,還不跪下!”
金氏仍舊嘗試辯解:“相爺,你不要相信她們胡說八道,妾身是冤枉的。這是冷清歡為了替清鶴開脫罪行,所以栽贓到妾身身上。否則,她若是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早點揭穿呢?”
冷清歡微微一笑:“不錯,我的確是早就知道。從我第一次去墓園探望哥哥,我就發現了那墨汁里有毒,也心知肚明,定是你下毒毒害哥哥,那樣,清驕才會成為相府的嫡長子。
但是,空口無憑,我即便是指認你,也沒有人會相信,而且哥哥可能會面臨新的暗算,我又鞭長莫及。所以只能按兵不動,暗中尋找證據。”
“明月是被你們收買的!”金氏斬釘截鐵:“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懂這些?反倒是你,醫術了得,才會懂這些害人的手段,并且用它來加害王爺。對,既然你早就知道這墨里有毒,為什麼還要指使冷清鶴用它寫字,送給王爺呢,你究竟是何居心。”
“誰能證明,我給王爺的詩集里面有毒?”
“昨日我請的那位道長就識得此毒,他說清瑯身體不適就是因為經常接觸此毒的原因。”
“那我們便請他上堂,好好說道說道。”
“說什麼?”
“我想問問他,這詩集里面明明沒有毒,他是從哪里看出來有毒的,究竟收了你多少的好處,如此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沒有?!不可能!明月說他親眼見到冷清鶴用這有毒的墨汁謄寫的。”
金氏一時著急,脫口而出,說完之后,方才覺察失言,懊惱得差點咬了舌頭。
“我哥的確是用這個墨汁寫的不假,關鍵是我送給王爺的這一本書,卻并非出自于我哥哥的手筆。我請一位代寫書信的先生,模仿我哥哥的筆跡,重新謄抄了一份,以假亂真。
誰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問東市口那位擺攤的老先生,他對于這本詩集愛不釋手,相信肯定記憶猶新。而我哥哥謄抄的這一份,在這里。”
冷清歡從袖子里摸出一本書,交給衙役遞呈給大理寺卿。
“至于說,這詩集沒有毒,那道士為什麼就一口咬定有毒,而且妹妹也恰到好處地就病倒了,建議還是將那道士緝拿過來,嚴加審訊,可能還會有什麼收獲呢?請問金姨娘,這道士寶觀在何處?”
這話一語雙關,慕容麒的面色頓時就沉了沉。假如冷清歡所說的是真的,那麼此事擺明了冷清瑯也有參與。
金氏頓時面如土色,這個時候,她若是再反應不過來,就不是她金氏了。自始至終,自己都中了冷清歡布下的圈套!
她哪敢招認出這個道士的下落?搖搖頭:“不過是個云游道士,我哪里知道他去了何處?”
冷清歡微微一笑:“巧了,我恰好知道。這道士哪里懂什麼煉丹岐黃之術,不過是個裝神弄鬼混吃喝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