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有暗黃的燈光在官道之上跳躍,馬蹄之聲在空曠的野外響起,不似尋常清脆,反而有些沉悶。
等燈光近了,張三便能看清,是昏黃的白紙糊成的燈籠,上面大大的“奠”字十分醒目。掛在馬車車頭之上,隨著馬車的顛簸,左搖右晃。
馬車夫都是清一色白衣,頭上戴著孝帽,麻繩扎腰,就連鞋子都封了白。
每一輛馬車上,都拉著一口朱漆棺材,用手指粗細的繩子捆得嚴嚴實實。
誰也不說話,隊伍行進的速度也不快,慢慢悠悠,就像是害怕顛壞了棺材里的人。
這緩慢的速度,還有場景,就令氣氛變得十分詭異起來,張三心生寒氣,毛骨悚然。
他緊緊地閉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只等陰兵隊伍一過,自己就可以繼續行路。
這只公雞他舍不得殺。
可送葬隊伍行到一半,緩慢地停住了。
因為,對面也行來了一支隊伍,還是威風凜凜的騎兵,同樣是寂然無聲,誰也不說話,朝著送葬的隊伍慢慢地靠近。馬上騎士一身黑色斗篷,將頭嚴嚴實實地罩了起來。
送葬的隊伍停在原地,誰也沒有動。
對方逐漸向著他們靠攏。走得近了,送葬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握著馬鞭的手都在輕輕地顫抖。張三也嚇得差點驚叫出聲。
因為,他們看到,對方馬背上那一張張臉,全都慘白慘白的,朦朧月色下,就像是糊了一層面粉,絕對是不正常的白,毫無血色。眉眼也像是畫上去的一般,呆板而且詭異。
張三牙齒開始“咯咯”作響,都說夜路走多了,難免遇到鬼,可像自己這般,同時遭遇兩撥陰兵借道的,怕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怎麼就這樣走運呢?
兩撥陰兵,該不會打起來吧?
張三心里害怕,可又忍不住不看,偷偷將頭從灌木叢里伸出去。
騎兵走得更近了,行在最前方的幾個人死死地緊盯著送葬的隊伍,目光呆滯。再然后,再然后,令人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前面幾個人齊刷刷地一抬手,頭竟然整個掉了下來,而且還掉在手心里,捧在胸前,沖著對面送葬的隊伍笑得詭異,并且發出“咯咯”的聲音。
媽呀!
張三感覺褲襠里一熱,竟然尿了,尿了一棉褲。
太特麼嚇人了。
非但是他,那群送葬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嗷”地叫了一嗓子,然后引發連鎖反應,一群人全都棄車而逃,扭臉就往來路跑。唯恐再晚一步,就被對方將自己腦袋“咔嚓”一聲擰下來。
可是跑到半路上,這群人又停下了,一步一步往回倒,似乎是看到了更加令人驚恐的事情。
張三看到,官道的另一邊,竟然也有一隊同樣的騎兵,就像是適才那群人,直接身形一閃,移形換位,換到了另一個方向。
送葬的隊伍終于忍不住恐懼,“噗通”連聲跪了一地。
“饒命,饒命!”
【第600章 假李鬼遇到真李逵】
騎兵里有人陰森森地開腔:“聽說有人假借我陰兵之名,掩人耳目,行不法之事,閻君特命我等前來,緝拿進地府審問。”
說話的是個女人,她的頭還仍舊捧在手里,披著的斗篷之下黑洞洞的,雖然沒有了腦袋,仍舊沒有塌下來。
也不知道,這說話的聲音究竟是從哪里發出來的,胸腔還是捧在手上的頭?只令人覺得陰風陣陣。
難道是黑白無常親自出馬了?
送葬的人抖若篩糠,連聲求饒:“鬼差大人饒命,饒命。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馬幫車隊,也只是收人錢財,受人指使,讓我們每天半夜三更驅車在這條官道行路而已,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狡辯,誰會這樣無聊,指使你們這樣做?”
“我們也不知道啊。”
對方女鬼差抖了抖馬背上的鎖鏈,笑得陰森恐怖:“不知道,那你們可就要遭殃了。跟著我們走吧、”
送葬的人磕頭如搗蒜:“鬼差大人明查啊,我們是真的不知道。就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對方很爽快地給我們支付了五百兩銀子,交代我們如何行事。
這個差事輕松,而且不殺人不犯法,我們也都是拖家帶口,有錢自然不能不賺,所以就召集兄弟們,趕著自家的馬車,拉著這二三十口棺材,一路北上。
我們不知道這竟然會犯了陰間的規矩,否則,就算是給我們再多的銀子,我們也不敢啊。求求差爺饒命,多在閻君跟前美言幾句,我們定當年節燒紙敬香,虔誠跪拜。”
身后一片附和求饒之聲。
“那人給你們的銀子呢?交上來!”
為首之人從懷里戰戰兢兢地摸出兩錠銀元寶,還有一捧碎銀:“銀子全都兄弟們分了,交給家人保管了,這個是路上的盤纏。”
后面馬上騎士上前,彎下腰,從他手中接過整錠的銀子,轉交給發號施令的女鬼差。女鬼左右端詳,然后塞進自己懷里。
“關于那人,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領頭之人還在愣怔,怎麼感覺這鬼差從自己手里拿走銀子的手是熱乎的呢?
他斬釘截鐵地搖頭:“我從未見過此人,上京城口音,約莫三十多歲的漢子,一身黑衣,頭戴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