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不再多言,繼續往前走,避開搜查的侍衛。
冷清畫碰了釘子,仍舊不肯死心,亦步亦趨地跟著。
對方想甩脫她,即便負了傷,也是輕而易舉。
忍著傷痛提氣疾奔,三兩下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夜色正濃。
冷清畫一人站在空曠的荒野,涼風嗚咽,樹葉颯颯作響,發出鬼鬼祟祟的聲音。她有點害怕,感覺自己被濃墨包圍,已經辨認不出方向,而且四面楚歌,到處都是危險。
遙遙的,有火把的光在閃耀,是有人在搜尋自己的下落。自己應當往回走,就是回家的路。
鬼面人消失的方向,恰好相反。他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在有意躲避著什麼。
清畫袖子里還揣了一顆震天雷,適才剩下的。
這顆震天雷又再次給了她勇氣。沒有轉身,而是向著鬼面人消失的方向繼續追。
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走不遠。假如,走到天亮,跟丟了他,自己再返回上京城。萬一,他真的需要自己照顧呢?
就這樣一直摸黑走下去。完全不識得的路,不知道通向哪里,就是盲目地前行,磕磕絆絆地穿過荊棘叢生的雜木林,走過鬼火熒熒的亂葬崗,離上京越來越遠。
一直走到后半夜,月亮升起來了,眼前景色依稀可辨,朦朦朧朧,更添了神秘感。
她已然是精疲力盡,再加上肚子里空蕩蕩的,走路都沒有了氣力。
搜查的動靜也逐漸消停,大抵是換了方向,也或者,撤退回去了。
她心里沮喪極了,已經在打退堂鼓。自己難不成是瘋了嗎?這樣鍥而不舍地追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做什麼?女兒家的名節與臉面都不要了麼?
對面的斜坡上,有一顆通紅的火球升起又落下,如此反復。
她聽府里上了年歲的嬤嬤說,月夜里,曠野中,這是狐貍在汲取月光精華煉丹。看到的人千萬不能與狐貍對視,否則會被它的眼睛吸走魂魄,煉進吞吐的內丹里。而這只狐貍,搖身一變,可以變成自己的花容月貌。
她突然就感到了害怕,滿腹的驚恐,害怕得想逃,腳下卻紋絲不敢動。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響動,是腳踩斷枯枝的聲音。
她畏懼地扭臉,黑沉的夜色里,幾點綠瑩瑩的光閃爍,帶著詭異。
危險,一步一步靠近。
她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麼玩意兒,興許是餓狼,也興許是亂葬崗里撕咬尸體的野狗,還有可能,就是那群夜半吞吐煉丹的狐貍。
她能從這些晃動的眼睛里,感受到對方嗜血的饑餓與貪婪。
下一刻,它們會群擁而上,將自己撕得粉碎!
她艱難地吞咽下一口唾沫,心跳幾乎都停了。冷清歡單手搏殺狼王的情景還仍舊歷歷在目,但是她明白,自己做不到。
一只都對付不了,更何況是一群?
她握著震天雷的手緊了緊,緊張地與對方對峙,似乎都能聽到對方的垂涎啪嗒啪嗒落地的聲音。
她毫不猶豫地丟出了手里的震天雷。
【第684章 你喜歡我大姐嗎?】
一陣巨大的爆炸氣浪之后,那群貪婪兇殘的家伙一陣慘叫,落荒而逃。
原來,真的是亂葬崗里的野狗。
清畫害怕地拔足狂奔,想要逃離這里,也分不清方向,完全迷了路。
自己真的不應當任性的。希望,侍衛們聽到這里的動靜,會趕過來,將自己帶回相府。
江湖險惡,不行就撤,一個走夜路都害怕的人,是不配走江湖的。
三只受驚的野狗,驚魂稍定之后,難以抵擋食物的誘惑,又重新跟了上來。清畫隨手撿了一根木棍,轉身嚴陣以待,害怕得渾身戰栗。
惡犬已經在逐漸縮小包圍圈,前腿伏在地上,隨時準備縱身一躍,露出勢在必得的得意。
千鈞一發,暗器橫空,血光飛濺。原本就已經被嚇破膽的野狗又是兩聲慘叫,全都夾著尾巴逃了。
清畫頓時歡喜起來,幾乎喜極而泣:“大俠?是你對不對?”
四周寂然無聲。
她又接連追問了好幾遍,不見人影,對方避而不見。
她懊惱地一把丟了手里的木棍,蹲在地上,抱著雙膝,將臉埋在臂彎里,頓時忍不住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像小孩子一樣數落。
“嗚嗚,我就只是擔心你的傷而已,大半夜跟了你這麼久,都快要嚇死了,還差點給野狗吃了。你還愛答不理的......嗚嗚,算什麼俠士?我姐姐才不會認識你這麼不講道理的朋友。”
越想越覺得委屈。自己一片好心,對方傲什麼傲?人不求人一般大,自己堂堂相府小姐,還低人一頭怎麼滴?
越哭越傷心,眼淚止不住,鼻涕也淌出來了,干脆往地上一坐,跟耍賴似的,破罐子破摔。
有腳步聲,向著自己走過來,在跟前停住。
清畫慢慢抬起腦袋瓜,黑色的白底兒皂靴,黑色的衣擺,古樸清幽的劍鞘。
再往上,使勁兒仰著脖子,才看到那張猙獰的骷髏面具,在月色下閃爍著銀光。
就知道,這人是面冷心熱,俠肝義膽,怎麼放心丟下自己一個人?
她胡亂地用袖子抹抹臉,可憐兮兮地張口:“我害怕!我從來沒有一個人走過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