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的聲音很沉,似乎是刻意在改變著自己的聲音:“我受傷了,不能送你回去。”
“可你能陪著我啊,否則,那些野狗再回來欺負我怎麼辦?”
“你就不應該跟著我。”
清畫癟癟嘴,理直氣壯:“可我就是跟了!”
她的胡攪蠻纏令鬼面人看起來有些無奈,以劍拄地,吃力地去一旁坐下,離她有點遠。
清畫歡喜地擦干凈自己臉蛋上的眼淚,頓時破涕為笑,就像搖尾巴的小奶狗一般,顛兒顛兒地湊到跟前坐下。
對方以手拄地,往一旁挪了挪,離她三尺之外。許是牽扯到了傷口,自牙縫里倒吸了一口涼氣。
“既然受傷了就不要逞強,我幫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
鬼面人清冷地一口拒絕了,自顧撩開衣擺,挽起褲腿。
冷清畫看到,他的膝彎處,果真有傷,鮮血已經將褲腿全都浸染透了,傷口只有一寸多長,但是應當很深。
鬼面人仔細擦拭了手上的劍,將附近的枯枝干草劃拉成一堆,從懷里摸出火折子晃燃并引燃,用火燎了劍尖,消毒止血。然后借著火光,毫不猶豫地伸進了傷口之中。
清畫嚇得一哆嗦,立即捂臉,不忍再看。
鬼面人緊咬著牙關,從傷口里竟然剜出一塊鐵片來!
清畫忍不住從指縫里偷瞧,火光跳躍下,看到他骷髏面具后,已經是大汗淋漓,腮幫緊咬,青筋暴突,充滿陽剛堅毅的味道。
鬼面人痛得手直打顫,握劍都有些吃力,想要割斷衣襟,一使勁兒傷口痛得變本加厲。
清畫忍不住,湊過去,奪過他手里的劍。
“你做什麼?”
清畫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撩開自己的裙擺,費力地割下一角衣襟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凈他腿上的傷。
鮮血淋漓,傷口猙獰,令她的心都跟著顫。
鬼面人沒有拒絕。默默地看著她手里小心翼翼的動作。
傷口清理之后,清畫從懷里摸出一塊干凈的帕子,幫他小心包扎上。
火堆很快奄奄一息,清畫懷著別樣的心思,不想火光引來王府的侍衛,用棍子將火堆撥開熄滅了。然后微微側臉抬起,眸子里倒影著一片星輝,很純凈,如黑曜石。
“你后背是不是也有傷?”
鬼面人搖頭:“區區皮外傷,無所謂。”
“是不是,很疼?”清畫眼尖地看到了他微微顫抖的手。
“習慣了。”
三個字很簡單,很干脆,也蘊含了太多的苦澀,艱難,與難熬的過往。
“你經常會為了陌不相識的人奮不顧身嗎?”
鬼面人鼻端輕嗤:“別人死活與我何干?”
清畫抿抿唇,狡黠一笑:“那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大姐很要好的朋友。”
“錯,”鬼面人冷聲道:“我只是個罪人而已。”
清畫笑盈盈地望著他:“江湖上的人都像你這麼奇怪,拒人千里嗎?”
鬼面人抬臉,望著廣袤的夜空:“你知道什麼叫做江湖?”
“當然知道!”清畫有些雀躍與向往:“江湖就是劫富濟貧的武林豪杰行走的路,生活的地方。”
“錯了。”鬼面人一言否定了她的話:“江湖就是指爾虞我詐,波云詭譎,是非紛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家宅如是,朝堂如是,市井如是,生意如是。這些江湖我都待過,所以,我深知江湖險惡,身不由己。我討厭并遠離江湖,并非江湖中人。”
清畫聽得似懂非懂:“你說的,與我在書上看的不一樣。”
骷髏面具之后,逸出一聲愉悅輕笑:“書上都是騙無知小孩的。”
“原來你也會笑!”清畫眉眼彎彎地瞧著他:“可我不是小孩,我叫清畫。”
鬼面人瞬間收斂了自己的笑聲:“在我眼里,你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黃毛丫頭。”
清畫有點惱:“我只比我大姐小十歲!”
“你大姐......”鬼面人猶豫了一下:“看起來,她如今生活得不錯。”
“那是當然。”冷清歡一直都是清畫的驕傲與榜樣,提起大姐,便眉飛色舞:“麒王爺對她情深不移,如珠似寶,羨煞了整個上京城。誰人不想做冷清歡?”
鬼面人低沉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似乎是含著和煦春風:“有一種女人,無論嫁給誰都會幸福。她值得任何人敬重與疼愛。”
“那你也喜歡我大姐嗎?”
鬼面人渾身一僵,寒氣瞬間籠罩,鼻端一聲冷哼,費力地站起身來:“我不配!”
清畫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觸痛了他心里的某個點,頓時有點慌:“對不起,我,我就是......”
鬼面人卻已經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一瘸一拐,孤零零的背影分外落寞,聲音冷冷地順著風飄過來:“麒王府的人已經來了,回去做你的四小姐,別再亂跑,讓你大姐擔心。”
清畫往前追趕了兩步,心里竟然生出些許不舍:“我們以后還能再見面嗎?”
“不能!不必!”
回答得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猶疑。
“我不想再見到你。”
【第685章 生天下最靚的崽兒】
冷清歡這次,可真有個孕婦的樣子,幾乎腳不沾地,一整天都靠在榻上歇著。
初步估計,怎麼也要在床上歇十天半個月。這兩個小家伙可沒有云澈那時候堅強。
昨日里的一場驚心動魄,令她仍舊心有余悸。
這要是身子板不好的,經此一嚇,怕是這胎兒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