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陣仗我聽爺爺說過,他是在攆東西,公社化以前附近幾個村子都是荒林,林子里有不少豺狼虎豹,人們為了攆走它們就會點著火把漫山遍野地敲鑼打鼓,但是現在豺狼虎豹早就走光了,我不明白爺爺在攆什麼。
直至第二天清早爺爺才回來,本就已經生了重病的他,經過這一晚的折騰顯得更蒼老了,坐在椅子上喘了好一會兒才跟我說,“那個男人跟你說的話,你就爛在肚子里,到死也不能說出去。”
我渾渾噩噩嗯了聲,再膽戰兢兢問爺爺,“那個男人是鬼麼?”
爺爺隨口應了句,“鬼也是人變的,怕個錘子。”然后起身到村里通知陳瑩瑩的死訊。
爺爺把事情大致跟他們說了遍,其中隱藏了那男人說的那幾句話,只說陳瑩瑩是被整死的,在村里人眼里就變成了陳瑩瑩是被強奸致死的。
村里人即便再討厭爺爺,如今死了人他們不可能不管,紛紛到陳瑩瑩家,幫陳瑩瑩收尸,并著手辦靈堂。
他們憫于陳瑩瑩死得可惜,又疑惑于陳瑩瑩的死因,因為陳瑩瑩身上沒有傷口。
按照農村的管理,人死后要擦干凈身體,換干凈衣服,這叫清清白白地來,干干凈凈地去。
只是當他們給陳瑩瑩換好衣服時,我卻愣在當場,因為陳瑩瑩身上穿著的衣服和鞋子,跟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當即拉扯著爺爺,指著陳瑩瑩尸體驚恐地說,“爺爺,那個男人跟她穿的是一樣的衣服。”
這話被村里人聽到了,有人當場反駁,“你是不是眼花看錯了喲,這是壽衣,是給死人穿的。”
農村壽衣分兩種顏色,一種是紅色,一種是黑色。
紅色的壽衣是給六十歲以上的死人穿的,六十歲以上死亡,這叫壽終正寢,稱為喜喪。
六十歲以下的死人才穿黑色壽衣。
之前發生的歷歷在目,我不可能記錯,很篤定地說,“他就是穿著這黑色壽衣,還有鞋子也一模一樣。”
這下村里人都啞口不說話了,有人當即表示家里有事兒,要回家一趟。就算那些留在靈堂的人,看著陳瑩瑩的尸體,也是滿臉恐懼,在之后的時間里各自找借口帶著孩子家人離開,到最后就剩下我和爺爺還有其他一些孤女寡婦留在靈堂里。
過了會兒,村里一老人又返回了靈堂,他是我爺爺的堂兄,平日對爺爺厭惡得不行,但也一直對爺爺抱有希望,他站在靈堂門口說,“人不可跟天斗,就能跟鬼斗了麼?這事兒明顯不是活人做的,肯定是那丫頭沖撞了他,你們跟那丫頭關系不淺,聽我一句勸,趁現在還沒找上你們倆,趕緊回去莫管這事兒了,你這輩子作了不少孽,死不足惜,但是娃兒無過,莫連累了娃兒。”
第2章 死人上樹
我爺爺叫孫文景,他的堂兄叫孫文勝,我得稱呼孫文勝為大爺爺。
大爺爺早年當過教書先生,肚子里有些墨水,我爹就是他的學生,后來老了就沒繼續教書了。因為教過書,所以他在附近幾個村子都很得人心,大事小事兒都有人請他定奪,婚喪嫁娶也會讓他去寫寫字。不過他這人不茍言笑,總是板著臉,跟我爺爺吊兒郎當的性子完全不同。
農村起名都會按照字輩譜來,孫家的字輩譜是‘萬代長為人之師,華國文章開金錦潤’,爺爺是文字輩的,我爹是章字輩的,我就是開字輩的,不過我的名字并沒按照字輩譜起,我單名為‘清’。
虛無縹緲的事物向來是農村人最害怕的,因為那個男人穿著壽衣,村里人再不敢摻和這事兒。
爺爺聽了大爺爺的勸,也怕我真被纏上,到時候沒法兒跟我爹娘交代,就跟我說,“你跟你大爺爺回去,今晚上住你大爺爺家,等我把她埋了就去接你。”
爺爺還是不愿意走,這讓大爺爺大為光火,直接進屋來把我拉扯著離開,并罵爺爺,“讓你莫管你偏要管,早晚死在這些女人手里。”
我跟大爺爺走夜路回村,路上大爺爺吧嗒吧嗒抽煙也不跟我說話,我只覺得后背發涼,又不好意思說害怕,就主動找話題說,“大爺爺,我爺爺得的啥病呀?”
大爺爺沒好氣回答,“他那是失心瘋了,你要是敢學他,老子打斷你的腿。”
村里人都認為爺爺跟那些孤女寡婦有染,但我之前每天跟著爺爺,知道爺爺就算住在她們家,也是住在偏屋里,這點跟村里人解釋過,但是村里人不信。
我向來比較怕大爺爺,就不太敢再跟他說話了,快到進村的時候,借著晚上的月亮我回頭看了眼那孤女的家,只看了眼當即嚇得屁滾尿流,一把揪住了大爺爺慌張地說,“大爺爺,有人在天上飛。”
大爺爺都沒回頭就說,“飛個飛,人要是能飛那不成了禽獸嘍。”說完了才回頭看了眼,臉馬上就僵住了,拽著我就往村子里跑,“快跑,莫讓它給追上了。”
我被拉著一路狂飆,期間回頭看了好幾次,最后才發現天上飛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條被風吹起來的褲子,看起來像是一個人的下半身,我這才松了口氣說,“那不是人,是一條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