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而后對爺爺說道,“您怎麼起這麼早?”
爺爺回答道,“家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哪兒能安心睡得下去,孫清他爹娘還在屋子里躺著呢。”
柳承簡短應了聲,然后轉頭對我說,“你跟我走一趟。”
柳承說著也不管爺爺,徑直出了門去,我雖不知道柳承要做什麼,但出于對他的信任和親昵,也直接跨出門去跟他前行,爺爺一直在背后看著我們,等我們走出一截兒后,爺爺突然沖我們喊道,“柳師傅。”
柳承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爺爺,“恩?”
爺爺猶猶豫豫,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好一會兒才說道,“柳師傅,今兒能不出去不?”
柳承微微一笑,說道,“為什麼?”
爺爺嘆了口氣,哆哆嗦嗦取出煙槍叼在了嘴里,也不點燃,就吧嗒吧嗒抽了起來,而后對柳承說道,“早上我開門的時候,看見門口草木灰上有狐貍的腳印,我大致也已經明白了,當時那只報喪的狐貍有問題,但那畢竟關系到孫清他娘,這些年來在孫家也算是兢兢業業,所以我把草木灰上的狐貍腳印給抹去了,我想著柳師傅能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了她。”
爺爺說完,柳承猶豫了好一會兒,然后給爺爺行禮鞠躬說道,“看在孫清的份上,只要她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盡量不對她動手。”
“造孽喲。”爺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本就深陷的眼眶里竟然擠出幾滴眼淚。
一個自己招進家門的兒媳婦兒出了問題,自己又被隱瞞了這麼多年,爺爺想必是最痛心的吧,他要保全家庭,又要完成當年老山神給他的使命,他才是最為難的那個。
爺爺已經知道娘有問題了,柳承繼續查下去,遲早會把矛頭指到我娘身上,只能求柳承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柳承帶著我出了門,沒有立即去找我娘,而是帶著我去了他的墳塋地,到了他自己墳前站了會兒,又從墳墓旁邊的小洞里掏出一盒子來,打開盒子,里面裝的是一件干干凈凈的紫色道袍,還有一把明晃晃的金錢劍,在道袍和金錢劍旁邊,擱置的是一個鬼面面具。
柳承看著這紫色道袍和法劍,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滿眼熾熱和懷念,端在手里好久,而后手摸了摸它們,說道,“老伙計,又該用上你們了。”
柳承說著將道袍穿在了身上,我看著柳承怔怔不語,穿上道袍的他跟平時的他完全不一樣,平時的他常露笑容,這會兒確實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就跟家里的神像一樣,雖然也是笑臉盈盈,但總感覺不是同一路人。
柳承隨后把盒子合好又塞進了墳墓中,我這才說了句,“你的墳墓太爛了,要是別人來找找的話,肯定就能把你的金錢劍和道袍拿走了,等忙完了我來幫你修一修。”
柳承看著我笑了笑,再說道,“這世上還沒有誰敢來掀我的墳墓,即便我的棺材曝于荒野,牛鬼蛇神也要繞道而行,不過你要是有這孝心,過幾天可以把我的棺材挖出來曬曬太陽,我讓你看看我本來長什麼樣子。”
我額了聲,只覺得后背發涼,搖搖頭道,“那還是算了,這麼多年了,你的尸體肯定爛成骨頭了。”
柳承笑而不語,把那鬼面面具交給了我,而后從他道袍里取出一張黃表紙來,伸出手指對著黃表紙劃了幾下,再松開黃表紙,念了句‘敕’,念完也不知哪兒突然來了一陣風,卷著黃表紙遠去。
我四處看了看,見只有我們這一塊兒有風,離開我們這一塊兒,外面的草木皆不動,只覺得神奇無比。
柳承道,“走吧,找那只小白狐貍去。”
于是我和柳承跟著那黃表紙走動了起來,黃表紙漸行漸遠,我們一路跟隨,很快就離開了我們附近幾個村子,進入了深山老林中。
這地方叫做‘西崖’,以前這里有個黑煤礦,鄉里不少人都在這里挖過煤炭,因為距離住的地方比較遠,他們來之后大多不能當天回去,所以就在西崖這邊兒修了臨時住所,最開始還好,但不多久時間就發現,當初被攆走的那些豺狼虎豹全都聚集在了西崖這里。
這里是它們最后的容身之所了,那些野獸無路可退,于是三天兩頭成群結隊出現,圍著當時挖煤炭的人的住所吼叫,久而久之,人也怕了,就離開了西崖,不敢再踏足這里半步。
這地方我也只是聽爺爺說過,從沒來過,柳承卻直接帶著我來了這里,讓我有些緊張,生怕那些猛獸還在這邊兒沒有離去。
西崖幾十年人跡罕至,原本人們開辟的路也被荊棘叢給擋住了,我們行得極其困難,或許是心理作用,在跨進西崖時,就感覺有東西一直在背后盯著我們,但我屢次回頭,卻不見身后有東西。
開路前行,這短短的路走了將近兩個小時,直到快要靠近西崖當初那個黑煤礦的時候,柳承轉過頭來對我說道,“把面具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