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給一戶人家治好了病,那戶人家非拉著我喝了幾杯,喝得迷迷糊糊了才回家,因為距離比較遠,經過一條山路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坐在山路旁邊一塊石頭上歇腳的時候,看見一個人駕著騾子車風風火火過來,一見面就認出了我,跟我說‘錢大夫,趕緊去救命’,我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上騾車,騾子車跑得飛快,一路到了很遠一老宅子里才停下,進屋看見里面站著幾個穿黑袍的人,地上擔架上就躺著一個七十來歲的老年人,身上跟你差不多,慘得都不行了,我看了眼說這已經沒救了,老宅子里一個穿著紅衣服的人跟我說‘一定要救活了他,算我一件大功德’。”
人老了之后說話都比較啰嗦,我早就料到了老中醫會長篇大論講一個極長的故事,已經準備耐著性子聽了。
孫思仁問,“然后呢?”
老中醫說,“治病救人是醫者本分,我就試了下,忙活了整整一晚上總算把那個人給救了回來,只是那些人也不給我工錢,那穿紅衣服的人一看說外面天快亮了,得趕緊送我回去,我當時以為是進了土匪窩了,也不敢討要工錢,反正救了人就行。后來帶我來的那個人駕著馬車把我給送了回去,結果等我回到我那塊石頭旁邊時候,竟然看見我自己還躺在那兒,當時就懵了,回頭問送我回來的那人是怎麼回事兒,那人跟我說‘你剛才去的地方是土地廟,土地爺誤抓了好人,讓好人受了刑罰,怕上面怪罪,所以趕忙拉你去下面救了人’,他說著把我一推,我就一頭竄進了石板上那個我身上,再睜開眼一看,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也不見有什麼騾車。”
“等我回了家跟別人說起這事兒,他們只說是我喝多了酒,躺在石板上做了個夢,我當時也找不出什麼證據,也就信了。但是就在當天晚上,又有另外幾個人上門讓我去治病,這次去救的人是當地一個很有名望的教書先生,這個教書先生可不得了,教出多少有能耐的人。等我去了一看,瞧見屋子里床上躺著的不就是晚上那土地廟治病的那個人嘛,他身上跟你差不多,也是這模樣,我問他們家人是怎麼搞的,他們家人說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當時我就覺得不太對,不過還是盡心盡力救人,只是那教書先生沒有被救回來,沒隔幾天就死了。”老中醫侃侃而談。
我和孫思仁聽得面面相覷,這情況跟我身上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差了的環節只是沒有人去土地廟救我,我也不記得自己去過土地廟了。
老中醫不等我們多想,又說,“這件事兒一直壓在我心里,成了我一塊心病,后來有一天晚上,忽有一個身穿紅衣的男人提著兩壺酒上了門,要跟我喝酒,還要給我錢,我也不認識他,就問他非親非故為啥要給我錢,他說這是前段時間土地廟欠我的工錢,他是新來的土地。我當時膽子也大,就問起了他上次去土地廟救人的事情。他跟我說,那個教書先生教出來了一個學生叫趙清風,在酆都城當史官,因為沒有按照上面的意思寫史書,被上面拉去投到了九幽地獄里面。受牽連的還有跟趙清風有關的人,之前那個土地爺就找到了趙清風的老師,也就是我救的那個老先生,也把他拉到了九幽地獄去受了刑,結果因為那個老先生名望很高,上面不敢惹眾怒動那個老先生,就又把他從九幽地獄拉了出來,然后再找我去給治病,陰間治了一次,陽間治了一次,還是沒治好,為了平息眾怒就撤了之前那個土地爺,由上門找我喝酒的這個替任了。”
我和孫思仁聽著只覺得新奇無比,孫思仁卻問道,“去九幽地獄受刑的是人的魂,不至于連身體上也受到同樣的損害吧。”
那個教書先生陰間救了一次,陽間救了一次,說明不止是靈魂受了創,連身體都受了創,這有些不合情理。
老中醫呵呵笑了聲,“那我可不知道了,我也不懂這里面的門道。”說著收將藥箱挎在肩上,就要往外走,又留下話說,“小伙子你可得小心點,沒準兒就是得罪了下面的人,下面把你也拉到陰曹地府走了一遭,最后又把你給放了回來,你要是沒做啥虧心事的話,就找個有分量的人給你鎮一鎮。”
我嗯嗯點頭,孫思仁隨后出門去送這老中醫。
他們走后,我躺在床上看著自己身上纏繞著的繃帶,仔細回想起了睡覺期間的事情,如果真如老中醫所說,我是被拉到了九幽地獄走了一遭的話,我不可能沒有印象的。
只是就算我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半點睡覺期間的事情,只得作罷了。
孫思仁不多大一會兒進了屋子來,站在床邊看了看我,皺了下眉頭,按輩分來算我是她的耳孫,見我被綁得跟個粽子一樣,也有些心疼,看了好一會兒說,“今晚上我去找本地土地廟問個清楚,如果是他們做的,我決不輕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