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生于苗疆的棺材子,是我娘在棺材里生下了我。
寨里的九公斷言我活不過十四歲。
果然就在我十四歲那年,我爹帶著我哥上山挑棺木。
既是生辰,也是死期。
可沒想到,哥哥竟然死在了我前面。
01
死去的哥哥被抬回寨子后放在了地上,全身用黑布蓋著,我想去揭開看看我哥卻被一腳踢開。
「滾啊,你這個畜生!」
我爹對著我拳打腳踢加破口大罵,最后還滿是厭惡地在我臉上吐了一口濃濃的痰。
「開心了吧,害死了你娘,現在又弄死了你哥,下個是不是要輪到老子了?!」
「早知道你這鱉孫玩意真是一個斷子絕孫的種,當時老子就應該把你這鱉孫悶在棺材里,一起跟你娘埋了的。」
濃濃酒味的腥臭刺激著我的感官,我知道,我爹從小就對我不喜歡。
原因是我娘是因為我難產而死的,據接生的七婆說當時就是一尸兩命,我爹和七歲的哥哥在外面哭得不得了。
結果就在九公開道抬棺上山的路上。
棺材里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
我老家地處西南,少數民族里漢人地區,極臨湘西,是十萬大山東邊的門戶。
從古至今,這里的人就迷信。
雖不是像東邊大山里的人一樣信奉蠱神,可九公年少時回了漢地學習了不少東西回來。
故而德高望重、
當時的九公聽到哭聲后,立馬神色大變:「陰生子,鬼抬棺,閻王手上八字批,大不吉啊!大家別管,趕緊上山,快快入土,埋了就好。」
我爹說得對,當時其實我就應該被埋了。
是我哥,七歲的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讓我爹起了舐犢之情,才有了我這個從小到大被寨里排擠的陰生子。
九公說,陰生子是地府放上來討債的,活不過十四歲。
如果活過了,那就是需要整寨人的命來換下一個十四年。
所以我的生日,整個寨的人記得比我還牢。
就在昨天。
這不離十四歲還有六天,整個寨子的人就催著我爹給我打造棺材,方便我生日那天可以立刻下葬,送回到閻王那邊。
全寨也準備起了驅鬼逐疫的儺舞,一個個造型各異的面具都放在了面前。
等待天神意志的附著,好在我下葬那天跳儺起舞。
「九叔,如果毛娃那天不死咋弄?」
「能咋弄?!活埋了啊!那天他必須得死!能在陽間過上十四年,你們爺倆也夠對得起他了!」
我哥出事前一晚,我爹拉著九公在房間里說的。
我躲在窗戶下,聽得明明白白。
——
我哥的死,傳遍了整個寨子。
堂屋里,門口,門外的院子里很快就擠滿了人。
一雙雙眼睛,一聲聲竊竊私語,我感受到了害怕,恐懼,狠厲的情緒紛紛都集中在了我這里。
02
會法術的九公也很快來了。
他一出現,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湊了上去:「九叔!」
九公冷哼,蹲下身掀開了一角蓋在我哥尸體上的黑布,我趕緊看了一眼。
這不看還好,一看嚇得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我哥是寨里難得的大學生,也是為數幾個對我好的人,昨天的他還是斯斯文文戴著眼鏡的樣子,可現在的他,整個頭已經沒了,脖子處已是一攤肉泥。
我當即就哇哇地吐了起來。
「雞娃兒!你還吐,給老子跪好!」我爹又是狠狠一腳踹在了我的胸口。
我被踢翻了出去,又在他的破口大罵里,爬回到我哥的身前跪了下去。
難受得我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因為就連我都覺得是我害死了我哥。
就在昨天晚上,我把墻角聽到的對話告訴了我哥,我哥安慰我說,到時他會造一個特殊的棺材,空氣足夠支撐我在里面躺上幾小時,等到半夜,他就把我偷偷挖出來,帶著我一起逃出這個愚昧的寨子。
然后第二天,他就死了。
九公問我爹,我哥是怎麼死的。
我爹說,當時他去放尿,就聽到了我哥的慘叫。
等他趕回去,就看見了我哥直挺挺地站在剛鋸好的柏樹前。但頭已經不見,脖子也變成了一堆爛肉。
如此詭異的死法,立刻引起了寨里人的恐懼,紛紛問起九公是咋回事。
九公臉色陰沉地從挎兜里取出了一根深黑色的香,點燃后,他戴上了紅色的儺公面具。
就圍著我哥的尸體轉了起來。
我跪在地上,就看著那香上冒出的煙是濃濃的黑色,更奇怪的是,那煙不往外散,而是全部往下向我哥的尸體擠了進去。
九公的儺公面具在變化,顏色從紅到紫。
「儺公爺爺怒了!」有人在念叨。
九公并沒有因此結束,只見他一邊轉圈一邊從兜里又掏出了一只沒有撞片的銅鈴,上面綠色銹跡斑斑,一看就是有好多年頭。
銅鈴剛拿出,我哥的尸體竟瘋狂地動了起來,尤其是立刻雙手舉起,沒有頭的身體,竟直接彈了起來,就像突然活了過來一樣。
詭異而恐怖。
下一秒,他向我掐了過來。
「——哥!」
還沒有等我反應,那明明中空的銅鈴也瘋狂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