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帶走妹妹的道士,只是懂些皮毛的江湖騙子。
什麼紙人開口,死到老狗,都是謠傳。
倒是爺爺之前說紙人投胎,黃泉開,是真的。
但黃泉開,有個條件,就是紙人長心。
那道士有一句話說對了,紙人長心,便與活人無異了。
所以沒人能看出,我才是偷偷投胎的紙人。
也沒人知道,奶奶說送人了的姐姐,早已慘死在老家屋后的井里。
我能投胎,是因為林家作孽過多,無福運可抵擋。
而我能長心,則是因為妹妹的到來,讓我有了情感羈絆。
紙人長心,黃泉自開。
所以爺爺要溺死妹妹時,我對爺爺濃烈的憤怒,讓他身后的黃泉口打開了。
黃泉開,閻王來,爺爺才會失足摔死在河里。
5
其實妹妹在媽媽肚子里時,很聰明。
還會和我互動,那會我兩歲,奶奶說孩子眼睛靈。
問我媽媽肚里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我想起之前被流掉的女胎,堅定地說,是弟弟。
可奶奶不放心,拿著奇怪的腰帶讓媽媽綁在肚子上。
又拿一些奇奇怪怪的湯藥讓媽媽喝。
妹妹一天天虛弱,我卻毫無辦法。
好在,妹妹活下來了,她很乖,能聽懂我的話,所以從不開口說話。
我想陪著妹妹好好在人間活一遭也挺好。
至于爸媽對道士所說的紙人投胎的忌憚,可以讓妹妹活得更開心。
可媽媽懷孕了,還堅信懷的是男娃。
我聽到爸爸和媽媽商量要將我或者妹妹送人。
說計劃生育不允許,所以猶豫要將哪個閨女送走。
妹妹乖巧,按照我教她的,說了不要。
爸媽確實有些害怕,忌憚紙人開口的事情。
但對于男娃的執著,讓他們有了新的思路。
他們聯系了那個道士,想求一個兩全之法。
我清楚記得,爸爸讓我哄著妹妹去廚房拿東西。
因為道士說,紙人怕火,八歲是紙人原來的壽長,最為虛弱。
在爸爸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就看到爸爸身后的黃泉口打開了。
果然,爸爸死了,死在他最愛的油鍋里。
道士帶走了妹妹,他雖然只懂些皮毛,但身上的寶器很多。
且與我羈絆不深,我無法將他如何。
妹妹被帶走后,我和媽媽生活。
我對她也是有恨意的,但她也不過是個可憐的生育機器。
而且我需要長大,才可以去找妹妹。
6
「不語,快點關燈睡覺,明天還得去祭拜你媽媽。」
陳金波的聲音,拉回了我的回憶。
我看著和道士模樣相似的丈夫,笑著應聲。
從墓地回來的路上,陳金波邊開車邊問我:
「按照你昨晚的故事發展,那道士是不是也會死于非命?」
我盯著車里掛的那截圓潤的竹片,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這十來年,我都沒有妹妹的消息。」
陳金波沒有在意,「那你媽媽,真的是自殺嗎?」
當然不是,但我垂著眼,點了點頭。
陳金波拍了拍我的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的媽媽,在妹妹離開兩年后,去世的。
她本來不會死,因為我對她的感情比較復雜。
所以她身后的黃泉口一直若隱若現,達不到全開的程度。
只是,在 2002 年的鬼節,也就是陰歷七月十五那天。
媽媽看到了我的影子。
紙人長心后,確實與常人無異。
而且妹妹在的時候,爸媽的視線都在妹妹身上。
所以從未注意到我的異常。
紙人長心后,走路有聲響,也不懼水火,唯一不能掩飾的,便是每逢十五時,月下的影子。
尤其是七月半的影子,會是極其清晰的粗粗胖胖的紙人形狀。
蹩腳道士沒有提到這點,但媽媽看到后產生了懷疑。
經歷喪夫和流產的她,對紙人痛恨至極。
她甚至沒有仔細查問,或者觀察我的情況,便找到鎮上的神婆。
將 12 歲的林招娣,以 500 塊錢的價格,賣給剛去世的人家配陰婚。
7
雖是紙人投胎,但我并不可以隨意殺人。
黃泉開,需是與我有關聯之人,且我對那人的恨意需要足夠多。
在媽媽陰沉著臉收下那 500 塊錢時,她身后的黃泉開了。
后來的事情,只有神婆和我知道。
配陰婚的時候,媽媽突然發瘋,一頭撞死在對方的棺材上。
我不清楚神婆是否看出了什麼,但她和對方說,我媽的生辰八字更適合配陰婚,旺宅。
所以,媽媽死了,成了躺在棺材里配陰婚的人。
我也改了名字,成了林不語。
「我發現你挺喜歡這截竹片,每次坐車都要摸它。」
陳金波突然開口,擾亂了我的思緒。
我輕聲嗯了聲,看向遠處的山脈。
「你若覺得無聊,便先睡會,到老家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陳金波極其體貼,我搖了搖頭,說想陪他聊天。
「那你繼續講昨晚的恐怖故事吧。」
我愣了愣,「講完了已經。」
陳金波轉頭:「按照你所說,你妹妹是紙人投胎,那寺廟的空白簽,是能壓制她能力的東西?」
我搖了搖頭:「不是,應該是算不出來吉兇,所以才說空白簽。
」
我又摸了摸車上的那截竹簽,「你都說了,不信這些,還問我做什麼。」
「我只是覺得,按照一個完整的故事,那個道士應該是反派角色,不該就這麼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