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堂就了不得了,民間俗稱的跳大神,基本就是指的武堂。
只要仙家一上身,那就是連晃頭帶跺腳,渾身哆嗦,還得亂蹦,一會要哈拉氣,一會要草卷,一會要小鳳凰。
那時候文堂少,武堂多,這也跟老仙兒的道行有關系。
因為武堂是弟馬不參與,全程都是老仙兒在附體看病,俗稱捆死竅,道行低的根本捆不住,但老仙兒消耗較大。
看完事之后弟馬會很累,而且對于整個過程一無所知。
而現在的大神,幾乎沒有幾個能捆死竅的,即便是武堂,大多也都是老仙兒提示一半,弟馬憑經驗自己猜一半,也叫捆半竅,這種情況弟馬是有個人意識的。
說白了,捆死竅完全是仙家在看事,錯誤率很低。
但現在大神看病,基本是捆半竅,導致同一件事十個大神能看出十種情況。
當年給我看病的大神,就是個捆死竅的老太太,是我們隔壁村的,姓王,已經七十多歲了,都叫她王老太太。
那時候我也就六七歲,看著王老太太坐在板凳上緊閉雙眼,搖頭晃腦,旁邊一個老頭敲著神鼓,在那唱著一些我聽不懂的唱詞,心里還真有點害怕。
片刻后,老仙兒就下來了,開口就要迎迎風。
迎迎風是行話,也是一種禮節,老仙來了之后有的要迎迎風,有的要趕趕寒,其實就是用煙酒招待老仙。
那個老頭就是請神的跨海幫兵,又叫拉馬幫辦、忠良、靠凳、三海,也就是俗稱的二神。
他一聽老仙兒要迎迎風,忙把煙袋鍋子點上,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一口接一口的吸了十幾口,這才開口說話。
“多……多謝……跨海幫……幫兵……就知道我得意這……這一口……”
他這一開口還結結巴巴的,半天才順溜起來,說自己是黃堂報馬黃淘氣,今天特意為了我的事趕回來,要好好給我交代交代。
我媽一聽不敢怠慢,趕緊掏出五塊錢,壓在了香爐底下,又報出了我的生辰八字。
那個年代,結婚隨禮也才十塊錢,看個事五塊不少了。
隨后,王老太太雙腿不住哆嗦,用左手大拇指一頓掐算,搖頭晃腦地說:“這小金童八字輕,火力低,容易招沒臉子,說丟魂就丟魂,說發燒就發燒,去醫院就好,回家還犯。告訴你們,這是虛病,千萬別當實病治。”
我媽聞言趕緊問:“老仙兒啊,那這得咋辦才好?”
王老太太說:“好辦,待會讓弟子寫個符給小金童戴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升了就行,以后就能少招那些玩意。小金童命里有仙緣,有好幾位仙家保著。但是他不能去陰氣重的地方,晚上也別讓小金童出門兒,等他長大就好了。”
我媽聽了連連點頭,旁邊我姥爺懂得多,問道:“老仙家,聽你這話,這孩子將來還得有一堂人馬?還得出馬看病?”
那時候的人都不愿意出馬,一是嫌丟人,二是幾乎所有出馬弟子都要經歷一番磨難,命運坎坷,很多人都被磨的瘋瘋癲癲,跟精神病一樣。
王老太太說:“小金童暫時走不了出馬這一道,他命里還有三災八難,都過了緣分才到,如果過不去,誰讓他出馬也沒用。”
三災八難倒不是一個固定的數量,而是指多災多難。
我媽又不放心地問了很多,黃淘氣一一回答后,便要打馬回山,二神又敲了一通鼓,王老太太身上又哆嗦了一陣,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之后,王老太太就拿出黃紙朱砂,給我寫了兩道符,交給我媽,囑咐她將一道符化水給我喝了,另一道符給我縫個荷包戴在身上,平時不能摘下來,四十九天之后升了,也就是燒掉的意思。
這件事之后,我還真的慢慢好了起來,也不再經常生病了。
家里人也牢記王老太太的話,從來不讓我晚上出門,更不會讓我去參加什麼葬禮,就連姥爺去世的時候,都沒告訴我,等我從學校回來,姥爺已經下葬了。
這也成了我一輩子的遺憾。
因為王老太太說我命里有三災八難,家里人一直很緊張,每天都把我看的很緊,生怕我出什麼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萬萬沒想到,王老太太說的三災八難,其實指的并不一定是我本人。
十四歲那年暑假,我爸騎著自行車去廠里接我媽下班,說好回家一起吃飯。
我在家里等了又等,結果等來的卻是一個噩耗。
他們在家不遠處的路口遇到車禍,等我哭喊著跑過去的時候,人已經被拉走了,地上只有一大攤血,還有變了形的自行車。
從此后我就成了孤兒,爸媽的葬禮后,姑姑把我接去了她家,說一定會把我養大。
開始的兩年多還好,姑姑一家都對我挺不錯,姑姑也一直很疼我。
可慢慢的,姑父卻開始不怎麼待見我,就連平時多吃兩口飯也都沒好臉色,平常回家不是摔門就是砸碗,成天板著個臉。
后來我才慢慢知道,姑姑是二婚,當年她是帶著一個一歲大的孩子嫁給姑父的,所以姑父一直對她不好。